暗红、幽蓝、惨白……各色不祥的光芒在逐渐消散的冰雾中晃动,如同鬼火林。脚步声、摩擦声、低吼声混杂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潮音,缓缓逼近,却并未立刻发动冲锋,仿佛在谨慎地评估着废墟中心这五个伤痕累累、气息微弱的“猎物”。
艾莉娅的心沉到了谷底。仅凭声音和隐约可见的轮廓,便能判断出包围过来的怪物数量绝对不少,而且种类似乎相当混杂。有沉重缓慢的拖沓步伐,属于体型庞大的畸变体;有细碎密集的冰晶刮擦声,可能是成群的小型掠食怪;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仿佛气体流动般的嘶嘶声,预示着更加诡异难缠的存在。
他们这支残兵,连站着都勉强,如何应对?
巴恩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强行挺直脊背,战斧横在胸前,土黄色的微光在体表艰难闪烁,那是他压榨最后一丝大地之力形成的、聊胜于无的护盾。他左肋的伤口因用力而崩裂,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冻硬的布条。
莉拉娜长老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艾莉娅轻轻按住。“长老,保存体力。”艾莉娅声音嘶哑,但异常冷静。她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那几块刚刚找到的、带有灰银锈迹的奇异碎片上。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迅速抓起其中一块约巴掌大、形状相对规整的金属碎片,触手冰凉,表面灰银锈迹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流动。她没有尝试去“修复”或“影响”它,而是将体内仅存的一丝自然之力,小心翼翼地、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般,注入碎片之中,同时,集中意念,想象着陆凡的气息,以及莉拉娜长老所说的“秩序种子”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会产生什么效果,甚至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比如碎片爆炸,或者吸引更强大的怪物。但这是绝境中唯一可能出现的变数。
自然之力与碎片接触的瞬间,碎片表面的灰银锈迹骤然亮起!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共鸣,而是爆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了冰冷金属质感与混沌波动的灰银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仿佛在这片混乱的废墟中,强行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更令人惊异的是,随着光芒亮起,碎片本身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它不再是被动地被“规整化”,而是如同有生命般蠕动、延展、变形!短短几息之间,这块巴掌大的扭曲金属,竟然在艾莉娅手中“生长”成了一把造型极其简约、甚至堪称粗陋的短刃!
短刃通体呈现混沌灰银色,刃身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种原始的、冰冷的锋利感,刃尖与刃锋处,隐隐有极其细微的、不断生灭的灰银色光点流转。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天然带着一种“不在此界规则内”的诡异气息,仿佛它本身,就是对周围混乱与污染的一种无声排斥。
艾莉娅握着这把奇异短刃,感觉异常顺手,仿佛它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延伸。更奇妙的是,短刃形成的瞬间,周围那些正在逼近的怪物,动作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似乎被这突然出现的、带着混沌与秩序矛盾气息的“异物”所惊扰,甚至……有一丝本能的忌惮?
“有效!”艾莉娅眼中爆发出光芒,她毫不犹豫地将另外两块较小的碎片也塞到巴恩和莉拉娜手中,“快!像我刚才那样做!注入能量,想着陆凡!”
巴恩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艾莉娅的信任让他立刻照做。他催动体内残存的大地之力,灌注到手中的一块暗红色晶体碎片中。晶体碎片表面的灰银锈迹同样亮起,晶体开始软化、变形,最终在巴恩手中凝聚成了一面边缘不规则、但异常厚实坚固的小型臂盾!盾面呈现出暗红与灰银交织的色泽,散发着沉重稳固的气息。
莉拉娜长老也强撑着,将一丝最纯净的自然之力注入手中一块较小的金属片。金属片化形成了一枚纤细的、顶端镶嵌着米粒大小灰银水晶的短杖,杖身流淌着淡淡的翠绿与灰银交织的光晕。
三件由混沌核心残留物“催化”而成的、带着诡异气息的临时武器/防具,出现在了他们手中。这并不能弥补他们力量的枯竭,却无疑提供了一丝心理上的支撑,以及对怪物那难以预测的威慑。
怪物的包围圈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最前排那些扭曲的身影:有浑身覆盖着厚重冰甲、如同直立蜥蜴般的畸变体;有无数细小冰晶聚合而成、形态不断变幻的“雪妖”;还有在地上蜿蜒爬行、口器如同绞肉机般的惨白蠕虫……
它们眼中的光芒充满了贪婪、痛苦与纯粹的毁灭欲,但面对艾莉娅手中那把灰银短刃散发出的奇异气息,前排的怪物显得有些迟疑,低吼着,用爪子刨着冰面,却不敢第一个扑上来。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一声更加尖锐、充满了精神污染力量的嘶鸣,从怪物群后方响起!那声音如同信号,驱散了怪物的迟疑。最前排的几头冰甲蜥蜴畸变体咆哮着,率先发动了冲锋!它们沉重的身躯踩踏着冰面,溅起大片碎冰,张开布满冰锥利齿的血盆大口,带着腥风扑来!
“来了!”巴恩怒吼,举起新得的臂盾,不退反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冲得最猛的一头!臂盾与冰甲蜥蜴的头颅轰然对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冰甲碎裂,蜥蜴被撞得头颅后仰,而巴恩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踉跄后退,左肋伤口彻底崩开,鲜血喷涌,但他咬紧牙关,死死挡住!
艾莉娅身形如电,主动迎向另一侧扑来的雪妖。她没有用短刃硬拼,而是凭借精灵的敏捷,侧身滑步,灰银短刃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切入了雪妖那由冰晶构成、看似毫无弱点的身躯!
“嗤——!”
没有金属碰撞声,也没有冰晶碎裂声。短刃切入的瞬间,雪妖身体被切开的部位,那些原本灵动变幻的冰晶瞬间失去了“活性”,变得灰败、暗淡,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紧接着整片区域如同沙塔般崩塌消散!雪妖发出无声的尖啸(如果有嘴的话),整个身体都因此剧烈扭曲、不稳定起来!
这短刃,似乎对由能量或规则聚合而成的怪物,有着某种“解构”或“湮灭”的特效!
莉拉娜长老强撑着挥舞短杖,杖顶的灰银水晶亮起,混合着自然之力的翠绿光晕扩散开来,形成一圈薄弱的净化领域,勉强驱散着试图从地面或空中渗透过来的精神污染与腐蚀性能量,为艾莉娅和巴恩提供着有限的支持。
战斗在瞬间白热化。巴恩凭借蛮力和臂盾死死挡住正面冲击,身上不断添加新伤,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冰面。艾莉娅则如同鬼魅,在怪物间隙中穿梭,灰银短刃每一次挥出,都能对怪物造成远超寻常攻击的伤害,尤其是对那些能量体或结构不稳定的畸变体,效果显著。但她自身状态也极差,动作远不如巅峰时迅捷,几次都险象环生,靠着一股韧劲和短刃的诡异特性才勉强化解。
然而,怪物的数量太多了。击倒一头,立刻有更多涌上。而且,后方那发出尖啸指挥的存在,显然智慧不低,开始驱使更多不同种类的怪物从多个方向同时进攻,试图分散他们本就单薄的防线。
很快,巴恩的防御出现了漏洞,一头如同放大版冰蝎的怪物用尾钩狠狠刺穿了他的小腿!巴恩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战斧挥砍将冰蝎劈碎,但行动能力大减。艾莉娅也被两只速度极快的、形似冰蝙蝠的怪物缠住,短刃虽利,却无法同时应对来自死角的攻击,肩头被撕开一道血口。
莉拉娜长老的净化领域在持续消耗下急剧收缩,她的脸色已经白得近乎透明,摇摇欲坠。
眼看防线即将崩溃,众人就要被怪物潮水淹没——
一直昏迷的X-23,胸口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核心印记,骤然停止了旋转。
然后,印记中心,那点代表着“秩序种子”的恒定银光,猛地向外扩散出一圈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银色涟漪!
涟漪无声无息,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但所有正在进攻的怪物,无论是冰甲蜥蜴、雪妖、蠕虫还是冰蝠,它们的动作,都在银色涟漪掠过的瞬间,出现了极其诡异的、整齐划一的——
凝滞。
不是被冻结,也不是被震慑。
而是仿佛它们体内某种支撑其行动、维持其形态的、最基本的“规则”或“指令”,被极其短暂地……“干扰”或“重置”了。
凝滞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但对于艾莉娅和巴恩这样的战士来说,半秒,足以改变战局!
艾莉娅眼中厉色一闪,不顾肩头伤势,灰银短刃化作一道闪电,瞬间刺穿了两只凝滞冰蝠的核心!巴恩也怒吼着,战斧横扫,将面前几头动作僵硬的冰甲蜥蜴劈得支离破碎!
银色涟漪的效果消失,怪物们恢复了行动,但最凶猛的一波攻势已经被瓦解,且因为刚才诡异的凝滞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是陆凡!还是X-23?”艾莉娅喘息着,看向X-23胸口再次开始缓缓旋转的印记,眼中充满了惊疑。
没人能回答。但那银色涟漪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也再次证明了那混沌核心内部,正在发生着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变化。
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太久。
怪物群后方,那发出尖啸指挥的存在,似乎被刚才的银色涟漪彻底激怒了。
冰雾剧烈翻滚,一个远比周围怪物庞大、气息也更加阴冷邪恶的身影,缓缓地从雾中“浮”了出来。
那是一个……勉强保持着人形轮廓,但全身由半透明的、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寒冰构成的存在。它的脸部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冰面,但在冰面之下,却有一团不断翻滚、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如同活物般的东西在搏动。它的双手并非手掌,而是两把不断延伸收缩、边缘流淌着黑火的冰晶巨镰。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注视,却比之前所有怪物的嘶吼加起来,更加令人心悸。
它抬起一只冰晶巨镰,遥遥指向废墟中心,指向昏迷的X-23,或者说是它胸口的混沌核心印记。
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直接的“渴望”与“贪婪”的精神波动,如同冰冷的潮水,弥漫开来。
这个新出现的怪物,目标明确。
它要的,是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