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的陡峭超出预期，几乎垂直向下，岩壁湿滑冰冷，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光的矿物结晶。他们只能依靠突出的岩石和彼此拉扯，艰难地向下攀爬。陆凡背后的冰刺成为最大的负担，每一次用力都牵扯出钻心剧痛和冰寒侵蚀，那诡异的连接感也随着深度增加而波动加剧，仿佛下方的“纯净脉动”与冰刺的污染能量在无形中相互排斥、拉扯。
但源自下方的“求救信号”却越来越清晰，虽然依旧断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迫切。那些古老的符文结构在陆凡意识中闪烁，与他从“星尘”处获得的知识碎片缓慢拼接，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似乎是一个设施的“紧急协议启动编码”，意味着下方可能并非简单的遗迹，而是某个仍保有部分功能的、处于极端低功耗或休眠状态的远古设施！
攀爬了不知多久，就在陆凡感觉手臂快要失去知觉，意识因痛苦和冰刺能量的持续侵蚀而开始恍惚时，下方豁然开朗。
他们落进了一个相对宽敞的水平甬道。甬道明显带有非自然的痕迹，岩壁光滑平整，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银灰色金属质感，表面蚀刻着极其细密规整的几何纹路，虽然布满灰尘和少数渗水形成的冰晶，但依旧能看出精密造物的风格。空气干燥了许多，硫磺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年的金属、尘埃以及……极其微弱的、类似静电的臭氧气息。
而那丝纯净的能量脉动，在这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它像一颗微弱但坚定跳动的心脏，位于甬道深处，源头似乎就在前方不远。
“这……这是人造的！”巴恩瞪大眼睛，粗糙的手指抚过墙壁上那些纹路，“比矮人最古老的锻造风格还要……简洁，还要‘冷’。”
艾莉娅则警惕地感应着四周：“能量很平稳，没有污染，也没有活物迹象。但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很微弱，像是……机器？”
X-23传递来确认的意念，它对这种纯粹人造、缺乏自然生机的环境感到本能的疏离，但也承认这里没有恶意。
陆凡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喘息，背后的冰刺带来的连接感在这里变得异常“嘈杂”。纯净脉动与冰刺污染仿佛两种不同的“频率”，在他体内激烈冲突，让他时而感到一丝难得的清明和舒缓，时而又被冰冷的混乱与痛苦淹没。他咬着牙，指向甬道深处：“信号……源头在前面。小心前进。”
甬道笔直延伸，偶尔有岔路，但都已经被坍塌的岩石或厚厚的冰层封死，只有主道畅通。走了约百米，前方出现了一道紧闭的、高达五米的金属大门。大门材质与墙壁相同，但更加厚重，表面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中央一个微微凹陷的圆形区域，内部嵌着一块巴掌大小、布满灰尘、中心有一道细微裂痕的暗蓝色晶板。
而那纯净的能量脉动，以及清晰的求救信号，正是从这道大门之后传来！
众人走到门前。巴恩尝试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艾莉娅检查晶板，上面的裂痕似乎是很久以前造成的，晶板本身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能量光泽。
“需要启动它……”陆凡忍着不适，再次将意识沉入“星尘”留下的信息碎片中。关于“晶石协议”设施的基础权限验证方式……身份识别编码……能量频率匹配……
杂乱的信息中，几个关键点浮现：这种设施通常通过识别特定的能量签名或信息编码来验证访问者权限。“星尘”作为值守官，其信息印记本身或许就是一种高级权限钥匙。而他陆凡，此刻恰好承载着部分“星尘”的信息印记，尽管混杂不堪。
他尝试集中精神，将意识中那些与“星尘”相关的、相对清晰的符文结构与能量频率意象提炼出来，然后通过那根冰刺建立的、虽然危险却异常敏锐的感知连接，小心翼翼地“投射”向大门中央的晶板。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就在陆凡以为方法错误，或者晶板早已损坏时——
晶板中心那道细微的裂痕，忽然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淡蓝色光芒！光芒沿着晶板内部看不见的纹路游走，扫描着陆凡“投射”过来的信息印记。
几秒钟后，光芒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闪烁。
“嘀……检测到……残存值守官……信息印记……权限等级……‘紧急访客’……设施状态……‘深度休眠’……能源水平……临界……警告：外部……污染渗透……检测到携带污染源……访客……”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起伏的合成声音，直接响彻在众人脑海，用的是与“星尘”类似的古老语言，但理解无障碍。
它检测到了冰刺的污染！
“污染源……为……临时性侵入连接……非主体污染……根据……紧急协议第……七项……允许……临时访问……核心维护区……进行……基础维护或……数据上传……”
声音断断续续，显然能量极其不足。
“请……解除……或……隔离……污染连接……以降低……设施防御系统……误判风险……”
解除或隔离冰刺？陆凡苦笑，他要是能做到，早就做了。
“无法安全解除。”陆凡用意念回应，“请求进入核心区，我们需要帮助，也可能……对你们有帮助。”
短暂的沉默，似乎在处理这复杂的请求。
“……风险评估……中……警告：污染连接……可能干扰……核心能源……加剧……设施崩溃……但……设施能源……即将耗尽……外部威胁……逼近……默认协议……准许……紧急访问……”
“请……将……值守官印记……接触……主识别板……”
陆凡深吸一口气，在艾莉娅担忧的目光中，伸出左手，按在了那块发光的暗蓝色晶板上。
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但精纯的、与那纯净脉动同源的能量流顺着手臂流入他的身体，带来一阵清凉舒适感，暂时压制了冰刺带来的部分痛苦和混乱。同时，更多的、关于这个设施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意识——
“第七观测站·次级能源与通讯中继枢纽·代号‘金石’……状态：深度休眠（97%功能离线）……主要职责：监控区域地脉稳定性，与主观测站‘星尘’保持数据同步，维持基础防护力场……损坏报告：主能源核心（地热虹吸阵列）受未知规则冲击损毁93%，备用能源（元素结晶池）即将枯竭，外部装甲层受腐蚀性规则污染侵蚀，内部多处系统因能源不足停摆……最后记录：接收到主观测站‘星尘’的‘静默撤离’指令及‘源初暗伤’异动数据包后，进入深度休眠，等待唤醒或……回收……”
金石！这是“星尘”所在的第七观测站的配套中继站！它竟然还残存着部分功能！
信息流继续：“……检测到‘星尘’数据包……已损毁……部分关键数据……丢失……检测到访客携带……高度混沌扰动个体……与‘暗伤’部分频率……异常重合……分析中……”
大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灰尘簌簌落下。厚重的金属大门，终于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方一片更加宽阔的空间。
门后是一个半球形的巨大厅堂，比外面的溶洞更加规整。厅堂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圆形凹陷池子，池底铺设着无数排列整齐的、已经大部分黯淡无光的六棱形暗金色晶体，只有最中心寥寥几颗还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晕——那就是纯净脉动的源头，即将枯竭的元素结晶池。
池子周围，环绕着大量复杂精密的金属仪器、操作台和嵌入墙壁的显示面板，但绝大多数都屏幕漆黑，只有少数几块闪烁着意义不明的错误代码或极低能量的待机指示灯。厅堂穹顶上，垂落着许多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和线缆，有些已经断裂，耷拉着。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英雄迟暮、濒临寂灭的悲凉感。
而在池子正前方，靠近一面巨大显示墙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具与“星尘”类似的纤细骸骨，穿着同样的暗银色制服，只不过破损更加严重。骸骨旁，散落着一个打开的、内部空空如也的金属急救箱，以及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碎裂的暗银色数据板。
显然，这里的最后一位值守者，在设施彻底停摆前，已经耗尽了所有手段，最终在此逝去。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源头似乎是整个厅堂：“……欢迎……来到……金石……中继枢纽……能源水平……无法维持……长时间……交互……请……简要说明……需求……或……上传……‘星尘’……残留数据……”
需求？陆凡看着这即将彻底沉寂的远古遗迹，又感受着背后冰刺的威胁和远处教团仪式的迫近，一个念头在绝望中滋生。
他看向那池底仅存的几颗发光的元素结晶，又看向周围那些沉寂的、可能蕴含着远古知识与技术的仪器。
“我们需要能源，治疗，信息，还有……武器。”陆凡一字一句地用意念说道，“对抗正在上面试图打开‘源初暗伤’的终末教团。你们……还有能用的东西吗？哪怕一点点？”
厅堂内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有元素结晶池中那微弱的能量脉动声。
“……能源……极度匮乏……治疗……设施……已离线……数据库……部分损坏……可尝试……读取……物理存储单元……”冰冷的声音缓缓回应，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客观，“……武器系统……‘自律防卫单元’……已全部损毁或……能源枯竭……‘规则干涉阵列’……核心部件……在……主能源核心……损毁中……一同……毁灭……”
就在陆凡心中失望渐起时，那声音又补充道：
“……但……检测到……访客个体……‘混沌扰动’……与设施记录的……‘暗伤’次级频率……存在……可利用的……干涉窗口……结合……金石枢纽……最后的……‘规则稳定锚’……残留功能……或许……能……执行一次……极低功率的……‘局部规则……重构’……或……‘污染剥离’……尝试……”
“目标：访客个体……背后的……污染连接器……成功率……低于……10%……且需消耗……金石……最后的……应急能源……一旦执行……无论成败……金石……将……彻底……沉入……不可逆的……静默……”
它提出的，是牺牲自己这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存在”，来尝试帮助陆凡剥离或稳定那根要命的冰刺！
这个冰冷的远古造物，在逻辑判断之后，给出了一个近乎“自我牺牲”的选项。
陆凡愣住了。艾莉娅、巴恩和X-23也听懂了这抉择的含义，神情复杂地看向那些残存的、散发着最后微光的晶体，又看向陆凡。
是接受这可能是唯一治愈机会、却要导致这远古遗迹彻底消亡的帮助？还是拒绝，带着冰刺继续前行，任由这最后的“金石”在寂静中慢慢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