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的洪流并非有序的记录,更像是一段被极端情绪和污染能量彻底扭曲、破碎的“记忆烙印”。它来自这块濒临损坏的记录单元,忠实地记录了在其“视野”范围内,曾发生的恐怖一幕。
陆凡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了一个扭曲、灰暗、仿佛褪色胶片般的世界。
视角固定在熔炉腔体的这个角落,居高临下。他看到下方的熔炉还相对“完整”,能量流动平稳,中央的混沌现象稳定地散发着光芒,数十个收容平台笼罩在柔和的静滞力场中,包括那个蜷缩着的X-23。一切井然有序,带着远古造物的肃穆与精密。
然后,“客人”来了。
不是从外部强行突破,而是那个被陆凡发现了传送凹痕的地方,空间悄然扭曲,裂开了一道极其不稳定、边缘流淌着黑色粘液的缝隙。缝隙不大,仅容一人通过。
第一个踏出的,是一个穿着陈旧深紫色长袍、面容枯槁、眼神却燃烧着病态狂热的人类老者。他的气息与灰烬祭司类似,但更加古老和深邃,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不断搏动的暗红宝石的扭曲法杖——是主教级别的人物!
紧随其后的,是四名穿着特殊防护服、动作僵硬、仿佛提线木偶般的助手。他们抬着一个密封的、表面刻满亵渎符文的铅灰色金属箱。
主教口中吟诵着拗口而邪恶的咒文,法杖顶端的暗红宝石光芒大盛。他似乎在感应、在寻找。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后来成为污染点的那片墙壁区域。那里,似乎原本就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熔炉能量回路“设计冗余”或“薄弱接口”(或许是建造时的微小瑕疵,或许是漫长岁月中的自然磨损)。
主教脸上露出狞笑。他命令助手打开金属箱。箱子里并非实体物品,而是一团被强力禁锢的、不断翻腾嘶吼的、纯粹由“终末”与“虚无”概念凝聚而成的黑暗能量集合体!这团能量被小心翼翼地取出,在主教的引导下,如同最恶毒的病毒,精准地注入了那个微小的回路“接口”!
注入的过程缓慢而痛苦(从能量反馈的剧烈波动可以看出)。熔炉本身的防御机制似乎被某种方式暂时“欺骗”或“绕过”了(记录视角有限,无法看清具体手段,可能是利用了传送阵建立时引发的规则扰动)。那团黑暗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迅速在回路中蔓延、扎根,开始篡改基础的规则编码,散发出污染与低语。
污染点,就此诞生。它的最初使命,就是作为一个“信标”和“后门”,为后续的深入渗透和破坏铺路。
主教完成了这邪恶的“播种”后,似乎消耗巨大,脸色苍白。但他眼中的狂热更盛。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带着助手,走到了后来X-23所在的平台附近。他隔着静滞力场,用那双疯狂的眼睛“注视”了X-23许久,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分析、在评估。记录中捕捉到了他几句低语:“……自然之灵……纪元遗孤……完美的‘中和剂’样本……可惜,时机未到……”
他没有对X-23做任何事,似乎只是来“确认”它的存在和价值。然后,他带着助手,通过那个不稳定的传送缝隙,匆匆离开了。缝隙随即关闭,只留下那个刚刚诞生的、还在缓慢成长的污染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亵渎气息。
记录的画面到这里并未结束,时间似乎在快进。陆凡看到污染点在无人干扰下缓慢扩张,侵蚀着周围的回路。期间,似乎有几次微弱的、来自熔炉自检系统的净化能量试图冲刷它,但都被它狡猾地躲过或抵抗住了。
然后,画面跳转到了不久之前——陆凡他们坠入熔炉之后的时间段。
记录显示,当陆凡吸收Eta-7单元、引发能量波动时,污染点出现了剧烈的反应,仿佛被“惊醒”。当陆凡尝试引导原始混沌能量时,污染点的活跃度更是达到了一个峰值,疯狂地尝试与之“共鸣”或“污染”那股能量,但似乎因为陆凡的源初之气特性而未能成功。
接着,就是外部攻击开始。第一次轻微冲击时,污染点兴奋地与之呼应。当陆凡冒险引导内外能量对冲时,污染点遭受重创,记录画面都出现了剧烈的扭曲和雪花。最后,当陆凡拼死构筑折射场、外部发动致命一击时,记录单元似乎也受到了巨大冲击,画面彻底陷入黑暗和混乱,只留下一些残缺的能量峰值数据和尖锐的噪声。
而就在记录即将彻底中断前的最后几帧极度模糊、充满干扰的画面里,陆凡似乎看到……当外部攻击被折射场偏转、内部能量乱流最狂暴的那一刻,从穹顶更高处、某个连这个记录阵列都无法清晰捕捉的、似乎是熔炉最外层结构与内部腔体夹层的位置……飘落下来一些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尘埃”。
这些“尘埃”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毫不起眼,但它们飘落的方向,隐约指向了下方的污染点……
记忆烙印到此戛然而止。
陆凡猛地抽回手指,如同被火焰灼伤,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庞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恶意与景象,让他心神剧震,头痛欲裂。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污染点是终末教团的一位主教亲自潜入布置的!他们利用了熔炉本身的微小缺陷,注入了一团高度浓缩的“终末概念”污染源!那个传送凹痕,就是他们进出的通道!而他们对X-23早有觊觎,将其视为某种“中和剂”或特殊样本!
更可怕的是最后那个模糊的画面——那些从夹层飘落的暗红“尘埃”。那是什么?是外部攻击时震落的熔炉外层污染物?还是……教团在更早的时候,甚至在主教潜入之前,就已经在熔炉更外层结构上动了手脚,埋下了某种更隐蔽的“后手”或“监测器”?那些“尘埃”是在内外能量剧烈冲突时被“激活”或“释放”出来的?
细思极恐!如果教团对熔炉的渗透和了解达到这种程度,那这个远古设施,真的还有安全可言吗?
必须立刻把发现告诉X-23和系统!
陆凡强忍着不适,正准备顺着能量软梯滑下,忽然,他感觉到手中握着的能量软梯——那条由他权限引导延伸出来的光索——传来一阵极其不稳定的剧烈震颤!
怎么回事?他低头看去,只见光索与主能量束的连接处,光芒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黯淡和紊乱!主能量束本身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干扰,开始不规则地扭动!
“警告……检测到……未知规则扰动……来源:上层夹层区域……正在干扰……主能量束稳定性……”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杂音,“建议……立即脱离……能量软梯即将崩溃……”
上层夹层?!就是刚才画面里飘落“尘埃”的地方?!
陆凡心头大骇,立刻手脚并用,以最快速度向下滑去!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
就在他距离地面还有七八米时,连接处的光芒猛地一暗,随即彻底断裂!整条能量软梯瞬间失去源头支撑,化作漫天飘散的光点!
“陆凡!” 通过链接,X-23传来一声清晰的、混合了焦虑与警告的意念尖啸!
陆凡只觉身体一轻,开始向下坠落!下方虽然是金属地面,但这个高度摔下去,以他现在的状态,重伤难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柔韧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绿色藤蔓虚影,从下方X-23的手中疾射而出,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精准地卷住了陆凡下坠的身体,猛地向旁侧一拉,卸去了大部分下坠力道,然后轻轻将其放在地上。
陆凡踉跄一步站稳,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只见穹顶上那条被干扰的能量束正在疯狂地扭曲、闪烁,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甚至波及到了邻近的几条能量束。整个腔体都因为这核心能量供应的紊乱而微微震动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X-23的意念带着紧张传来,同时它警惕地仰头望着动荡的穹顶,双手再次亮起净化光芒,随时准备应对可能泄露下来的规则扰动或污染。
陆凡来不及细说,先将记忆烙印中关于污染点起源、主教潜入、以及最后那可疑“尘埃”的画面,通过链接飞快地共享给了X-23和系统。
信息量巨大,X-23的意念瞬间充满了震惊与愤怒,尤其是对主教将它视为“样本”的觊觎。系统的分析则更加冷静而严峻:
“……确认记录信息……污染点为人为恶意注入……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为‘极高’……”
“……关于‘上层夹层尘埃’……数据库无匹配记录……初步推断为……独立于内部污染点的……另一潜伏性威胁……可能具备……监测、干扰、或特定条件触发性破坏功能……”
“……当前主能量束扰动……疑似由该‘潜伏威胁’被未知条件(推测为:记录单元被读取引发的微弱能量回溯?或外部/内部特定能量频率共振?)激活所致……”
“……紧急建议:优先稳定主能量束!若任其失控,可能导致核心混沌现象不稳,引发灾难性规则崩溃!”
稳定主能量束?谈何容易!那是连接混沌核心的主动脉!以他和X-23现在的权限和能力,如何干预?
就在这时,陆凡忽然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与混沌能量有过深度接触、并刚刚承受了记忆烙印冲击的源初之气,似乎对上方那紊乱的能量束,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带着痛苦共鸣的“感应”。
他“看”到了那紊乱的根源——并非能量束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在其穿透穹顶、连接上层夹层的某个极其细微的“节点”处,附着了一小片正在不断扩散的、如同锈蚀或霉菌般的暗红色能量斑点!正是这些斑点,在干扰能量束的稳定传输!
这些斑点……和记忆烙印最后看到的“尘埃”,以及之前从穹顶阴影飘落的光点,气息同源!
它们果然被激活了!而且正在从“潜伏”状态,转变为“干扰”甚至“破坏”状态!
必须清除掉这些斑点!
但那个节点位于近二十米高的穹顶,能量束本身又处于狂暴的不稳定状态,靠近都极其危险,更别说清除了。
“X-23!” 陆凡眼中闪过决绝,“用你的藤蔓,把我再送上去!送到尽可能靠近那个干扰点的位置!”
X-23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传递来强烈的反对:“危险!能量束不稳定!那些斑点可能具有污染性!”
“没时间了!不阻止它,整个熔炉都可能完蛋!” 陆凡斩钉截铁,“相信我!送我上去,然后你在下面,用你最强的自然能量,尽可能地‘安抚’和‘稳定’能量束周围的规则环境,为我争取时间和安全空间!”
X-23的意念剧烈挣扎了片刻,最终,一股“同生共死”的决绝情绪传来。它不再反对,双手绿光大盛,两条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粗壮的绿色能量藤蔓破空而出,如同灵蛇般缠绕住陆凡的腰际和双腿。
“准备好了吗?” X-23问。
陆凡深吸一口气,将源初之气提升到极限,同时将“初级调控者”权限波动调整到与紊乱能量束尽可能“贴合”的状态,试图降低排斥。
“送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