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龙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冰块,瞬间冻结了战场上的一切杂音,只余下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声龙威在广场上肆虐。它漆黑如墨的骨翼缓缓张开,阴影笼罩了大片区域,血色魂火锁定了下方渺小的几人,那目光中充满了疯狂、痛苦,以及毁灭一切的纯粹恶意。
艾莉娅和巴恩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引导构装体单元2和单元6迅速挡在他们身前,能量武器全功率充能,对准了空中的骨龙,但它们身上闪烁的光芒暴露了系统的严重警告——面对这种级别的敌人,它们的胜算微乎其微。
陆凡的状态却异常古怪。骨龙的威压和精神污染确实让他痛苦不堪,但体内同时被激发的几种力量却让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清醒。
源自寒寂的龙魂精粹碎片如同被入侵领地的君王,散发出纯净冰寒的怒意,对抗着骨龙怨念的侵蚀。新生的源初之气则如同贪婪的海绵,在两种截然不同的龙威夹缝中艰难汲取、转化着散逸的能量,缓慢修复着陆凡的伤势,虽然速度慢得可怜。
而最危险的,是灵魂深处那个被“种子”留下的漆黑标记。它在骨龙那混合了极致怨念与虚空气息的刺激下,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开始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充满诱惑的吸引力,仿佛在低声催促陆凡去接触、去接纳、甚至去……控制那头骨龙!
“拥抱它……混乱与毁灭……是你的道路……控制它……你能获得力量……离开这里……”那蛊惑的低语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陆凡死死咬紧牙关,用尽意志力抵抗着这来自内部的侵蚀。他知道,一旦顺着这标记的指引去接触骨龙,或许能暂时获得生机,但更可能的结果是被骨龙的疯狂怨念反噬,或者彻底激活这标记,沦为终末教团的某种傀儡。
“不能……被它控制……”陆凡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既是提醒同伴,更是告诫自己。
就在这时,骨龙动了!它似乎对下方那几个渺小生灵体内散发出的、与它同源却又“不洁”(指龙魂精粹)和“美味”(指源初之气和标记)的复杂气息感到困惑与暴怒。它发出一声更加尖厉的嘶吼,猛地低头,朝着他们喷出了一口混合着漆黑怨火、暗红血光与冰晶碎片的毁灭吐息!
吐息未至,那股冻结灵魂、腐蚀生命的恐怖能量已然先一步降临!
“散开!!”艾莉娅厉声尖叫,同时将最后的力量注入长弓,一支凝聚了她残存自然之力与破魔意志的箭矢逆着吐息射向骨龙的眼窝——那是魂火所在,可能是唯一的弱点!
巴恩则怒吼着,将艾莉娅和陆凡猛地推向两侧,自己则挥舞战斧,爆发出最后的土黄色光芒,试图硬撼吐息的边缘,为两人争取闪避时间!
两具构装体也同时开火,冰蓝色的能量束交织成网,试图削弱吐息的威力。
然而,力量的差距太过悬殊。骨龙的吐息如同天河倒灌,瞬间淹没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艾莉娅的箭矢在半途就被腐蚀殆尽,巴恩的战斧光芒如同泡沫般破碎,整个人被吐息的边缘狠狠扫中,喷血倒飞出去!两具构装体的能量网也只坚持了不到一秒便告崩溃,被吐息余波冲击得浑身电光乱闪,行动迟滞。
陆凡在被推开时,勉强将恢复不多的源初之气全部用于防御,但依旧感觉像是被万吨巨轮正面撞中,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黑,再次喷出鲜血,与艾莉娅一同滚倒在地。
吐息过后,原地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边缘燃烧着黑色火焰和凝结着血色冰晶的焦坑。巴恩躺在坑边,生死不知,战斧脱手飞到了远处。两具构装体身上多处破损,幽蓝光芒黯淡,显然受损严重。艾莉娅挣扎着爬起,左臂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但她依旧死死盯着空中的骨龙,眼中是不屈的火焰。
陆凡也艰难地撑起身体,看着重伤的同伴和逼近的死亡,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心脏。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不!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头正在重新蓄力、准备第二口吐息的骨龙。一个极其疯狂、成功率可能不足万分之一、但却是眼下唯一可能破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骨龙是由龙族英灵被怨念和虚空能量污染扭曲而成,它疯狂,但并非完全失去所有本能。它的核心,依旧是龙魂,只不过是被污染和扭曲的龙魂!寒寂赐予的龙魂精粹,是纯净的冰霜龙族意志碎片,从某种意义上说,与骨龙的核心“同源”!
而他体内的源初之气,拥有极强的包容和转化特性,之前就能与寒寂的力量共鸣,甚至短暂连接。至于那个危险的“标记”……虽然危险,但它对骨龙的气息有强烈的“连接”渴望!
赌了!
在骨龙第二口更加凝练的吐息即将喷出的瞬间,陆凡做出了决定。他不再压制灵魂深处的那个漆黑标记,反而主动将其“激活”,但不是用来控制骨龙,而是作为一道极其强烈的、混合了“钥匙”气息和陆凡自身灵魂波动的“信号”,猛地射向骨龙头部!
同时,他将体内残存的、源自寒寂的那一丝龙魂精粹气息,也全部激发出来,包裹在这道“信号”的外围,形成一种矛盾而诱人的“饵料”——既有让骨龙厌恶的纯净龙威,又有让它渴望连接与毁灭的“钥匙”标记!
“来啊!看这里!”陆凡在精神层面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这诡异而强烈的混合信号,果然吸引了骨龙全部的注意力!它即将喷出的吐息硬生生顿住,血色魂火死死锁定陆凡,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暴怒,以及一丝被“同源”和“异物”同时吸引而产生的本能迟疑。
就是现在!
陆凡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自身全部的精神意志,连同那微弱的源初之气,化作一根无形无质、却凝聚了他所有求生意志和混沌特性的“精神之刺”,沿着那道“信号”打开的微弱通道,狠狠地刺向了骨龙魂火深处,那被无尽怨念包裹的、最后一点可能残存的、属于它生前龙族本我的微弱灵光!
这不是攻击,不是控制,而是一次孤注一掷的……“唤醒”!
他在赌,赌这头骨龙在无尽的怨念折磨中,依旧保有着一丝对生前荣耀、对龙族骄傲、对纯净力量的渴望!赌寒寂的龙魂精粹,能像火星投入干柴般,点燃那一丝微光!
“醒来!看看你自己!看看这片被你守护又毁灭的土地!你不是虚空与怨念的傀儡!你是龙!”
陆凡的灵魂在呐喊,在燃烧!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灵魂层面炸响!
骨龙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在空中,发出了一声与前截然不同的、混杂了无尽痛苦、迷茫、以及一丝……微弱清明的嘶吼!它眼中的血色魂火剧烈地摇曳、沸腾,仿佛有两股力量在其内部疯狂厮杀!
缠绕它骨骼的漆黑怨念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蛇般疯狂扭动、试图反扑,但那一丝被点燃的、属于龙族本我的纯净灵光(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烛火,顽强地抵抗着,并开始灼烧周围的怨念!
骨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痛苦之中,它不再攻击,而是在空中疯狂地翻滚、撞击着周围的骸骨山丘和金属巨柱,引发阵阵崩塌!
机会!
“快!趁现在!冲过去!”陆凡嘶声吼道,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刚才那一“刺”抽空了,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艾莉娅瞬间反应过来,不顾自身伤势,冲向昏迷的巴恩。两具受损的构装体也强撑着,用最后的能量清理着周围因骨龙暴动而更加混乱的亡灵。
他们拼尽全力,在崩塌的骸骨和狂乱的亡灵间隙中穿行,朝着广场另一端那道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上行通道冲去!
身后,骨龙的挣扎越发剧烈,它身上的怨念黑气与那一点被点燃的龙魂灵光激烈冲突,引发了一连串小规模的能量殉爆,进一步扰乱了广场的能量场,却也暂时阻隔了大部分亡灵的追击。
终于,他们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那条向上延伸、布满了发光苔藓和古老阶梯的通道。身后骨龙那充满了痛苦与解脱意味的、最后一声悠长龙吟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通道深处传来的、更加清晰和密集的、仿佛无数齿轮转动和能量汇聚的轰鸣声,以及那股令人窒息的、源自“黑冰祭坛”的空间撕裂感。
他们暂时逃离了骸骨广场,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仪式最后阶段的祭坛核心,以及那个重伤但必然更加疯狂的死亡先驱。
陆凡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感受着灵魂深处因强行激活标记和施展“精神之刺”而留下的空虚与刺痛,以及那标记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一分的诡异感觉。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巴恩,又看了看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艾莉娅,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更深的沉重。
最后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他们,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