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冰爪猛犸的现场和与冰原猎手的遭遇,像一声凄厉的号角,吹散了永冻废土边缘虚假的宁静。小队的气氛愈发凝重,行动也更加隐蔽和谨慎。
根据从信标碎片中解析出的模糊方位,他们调整了路线,向着西北方向那片更加古老、冰川也更加密集的区域进发。风雪似乎永无止息,能见度极低,每一步都需在深雪和光滑的冰面上艰难跋涉。莉拉娜长老的自然结界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温暖来源,但也因为持续抵抗严寒和能量干扰而消耗不小。
陆凡体内的源初之气在这种极端恶劣且能量混乱的环境下,反而展现出强大的适应性。它自主流转,不断汲取着环境中稀薄的游离能量,甚至将侵入体内的部分寒意和紊乱能量也缓缓同化、转化,虽然总量增长缓慢,却让陆凡比其他人更能抵抗环境的侵蚀。他对这种力量的玄妙之处体会日深。
第三天傍晚,他们在一道背风的冰崖下扎营。艾莉娅和巴恩负责布置简单的警戒陷阱,莉拉娜则用自然法术凝聚出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光和暖意的避风穹顶。
围着用特殊燃料点燃的、几乎没有烟气的便携火炉,四人低声交换着情报和想法。
“那些猎手的装备和战斗方式,明显是专门针对极地环境训练出来的。”艾莉娅擦拭着长弓,翠绿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他们的基地必然配备了完善的生存和训练设施,甚至可能连接着地热源,规模不会小。”
巴恩嚼着肉干,含糊道:“管它多大,找到了一斧头劈开就是!不过……今天下午路过的冰川断层,你们注意到没?那些冰层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发光,蓝幽幽的,有点瘆人。”
陆凡闻言,立刻回想起那一瞥。当时他正集中精神感应方向,确实在下方深邃的冰隙中,看到了一些断续的、不自然的淡蓝色光晕,像是某种被冰封的发光体。
“是古战场的残留物,还是教团布设的东西?”莉拉娜长老沉思道,“许多古老的力量被封印在永冻废土的冰层之下,漫长的岁月和低温有时反而能保存一些危险的东西。”
就在众人讨论时,一直默默感应着什么的陆凡忽然抬起了手,示意安静。他侧耳倾听,眉头微蹙。
不是风声,也不是冰雪崩落的声响。是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像是从极远处随风飘来的……律动感。低沉,缓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和冰冷。
“感觉到了吗?”陆凡轻声问。
艾莉娅和莉拉娜也凝神感应,片刻后,两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像是……某种大型能量装置运转的余波,或者……一个巨大生物的心跳?”艾莉娅不确定地说。
“更接近前者,但其中混杂了生灵的气息,非常不协调。”莉拉娜长老的感知更为细腻,“方向……西北偏北,和我们目标方向一致。”
未知的律动让营地气氛更加紧绷。一夜无话,只有风雪和那隐约的、如同大地脉搏般的异响陪伴。
翌日,他们沿着冰川之间的狭窄通道继续前进。地势开始变得愈发复杂,巨大的冰塔林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纵横交错的冰裂隙深不见底,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中午时分,他们被迫绕开一大片犬牙交错的碎冰区,意外地发现了一条隐藏在冰崖后的、相对宽阔的冰谷。冰谷尽头,是一个被环状山脊包围的巨大湖泊。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那并非清澈的冰湖,而是一片漆黑的、如同墨汁般的湖水!湖面并未完全冻结,靠近中央的区域翻滚着黏稠的黑色液体,散发出浓烈的、混杂了硫磺、腐烂和虚空能量的恶臭。湖边堆积着大量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奇异物质,以及许多被黑色冰晶覆盖、早已失去生机的动植物残骸。
整个湖泊区域,都笼罩在一层极其黯淡、几乎是视觉错觉般的暗红色光芒中。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复合污染区域!能量类型:冰/暗影/虚空畸变!存在强活性侵蚀性能量场!】
“这是……碎冰湖?”巴恩看着手中的简易地图,又看看眼前这诡异恐怖的景象,难以置信。
地图上标记的是一片清澈的冰湖,然而现实却已是地狱般的景象。
“被污染了,彻底污染了。”莉拉娜长老声音低沉,充满了痛惜,“湖水本身,湖边的土壤,甚至这片区域的元素,都被扭曲成了毁灭的温床。看那些黑色冰晶,是高度凝结的污染能量产物。”
艾莉娅指向湖边一处:“那里有建筑残骸。”
众人小心地靠近,发现那是一些粗糙石屋的废墟,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早已废弃的冰原遗民营地。石屋大多已经坍塌,被黑冰覆盖。在其中一处保存稍好的石屋墙壁上,他们发现了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极其潦草和疯狂的图案和文字——扭曲的人形向一个巨大的漩涡跪拜,火焰与冰雪交织,还有许多难以理解的亵渎符号。
“是终末教团的标记,他们曾在此停留,甚至可能将这里作为了一个临时的污染试验场。”艾莉娅判断道。
陆凡走到湖边,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伸出手指,凝聚一丝源初之气,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漆黑的湖水。
就在源初之气接触到湖水的瞬间!
“嗡——!”
整个黑水湖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猛地剧烈翻腾起来!湖中心更是猛地冲出一道混合着漆黑粘液和暗红光芒的水柱!水柱顶端,一个完全由黑色冰晶、腐肉和扭曲骨骼拼凑而成的庞然大物缓缓浮现!
它像是一条放大了无数倍、却长着七八个畸形脑袋和数十条触手的怪鱼,每一颗脑袋的眼窝中都燃烧着幽蓝的魂火,张开的巨口中是螺旋状的、布满倒刺的利齿。它的身体不断滴落着散发着恶臭和侵蚀性黑水的粘液,气息狂暴而混乱,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
【解析目标:畸变聚合体(大型)。能量等级:高。状态:高度不稳定,由多重污染能量与死亡生物残骸强行融合催生,攻击性强,无理智,持续释放污染光环。】
“吼——!!!”
七八个脑袋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仿佛来自深渊的咆哮!整个冰谷都在颤抖!黑色湖水的侵蚀性水雾随着它的咆哮弥漫开来,周围的冰层和岩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黑、腐蚀!
“准备战斗!远离湖水!”莉拉娜长老第一时间释放出强大的自然护盾,将小队笼罩,抵挡那恶臭的水雾和侵蚀性能量。
巨大的畸变聚合体已经拖着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崩般压了过来!它的触手如同黑色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抽打而来,同时,几颗脑袋张开巨口,喷吐出蕴含着强酸、冰霜和虚空能量的混合吐息!
“散开!”艾莉娅厉喝一声,身形已经如同幻影般掠向侧方,箭矢连珠般射向怪物的眼睛和关节连接处。
巴恩怒吼着,浑身肌肉贲张,土黄色的光芒覆盖全身,挥舞着战斧正面迎向一条抽来的触手!轰然巨响中,触手被砸得黑冰碎裂,粘液飞溅,但巴恩也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几步。
莉拉娜长老的吟唱声在风雪和怪物的咆哮中依旧清晰,她挥动法杖,周围的冰雪和大地元素被调动起来,化为坚固的冰墙和岩石锥刺,不断干扰和阻击着怪物的行动,并为艾莉娅和巴恩提供掩护。
陆凡则游走在战场边缘,他的速度在源初之气的加持下快得惊人,如同鬼魅。他没有选择与怪物庞大身躯硬撼,而是将目标锁定在它身体各处不断闪烁的、能量最不稳定的节点——那些强行拼合的缝隙,以及不断释放污染的黑水源头。
看准一个怪物攻击的间隙,陆凡猛地突进,避过一道酸液吐息,足尖在冰面上一点,身形拔高,右手指尖凝聚的源初之气拉长、变形,化作一柄纯粹由混沌能量构成的、灰蒙蒙的能量尖锥!
“破!”
他低喝一声,能量尖锥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入怪物一条触手与身体的连接缝隙处!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油脂,那处缝隙周围的黑色冰晶和腐肉瞬间剧烈沸腾、消融!怪物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嘶吼,那条触手顿时失去了部分力量,软软垂下。
陆凡一击即退,毫不停留,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的攻击方式诡异而有效,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怪物的“痛处”,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却极大地干扰了它的行动,并不断削弱其能量稳定性。
在四人的默契配合下,这头看似恐怖的畸变聚合体逐渐被压制,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黑水翻涌得也越发剧烈,似乎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异变再生!
那怪物最中央、也是最大的一颗头颅,眼窝中的幽蓝魂火骤然变成了暗红色!它放弃了攻击其他人,猛地转头,朝着一直在外围施法干扰的莉拉娜长老,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巨口!
这一次,它口中没有喷出吐息,而是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红漩涡!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骤然传来,目标直指莉拉娜长老,以及她身前那面散发着翠绿光芒的自然护盾!
“不好!它在强行抽取生命能量!”莉拉娜长老脸色一变,感觉自身的自然之力竟不受控制地被那漩涡拉扯、吸走!护盾的光芒瞬间黯淡!
“莉拉娜!”艾莉娅目眦欲裂,拼命射箭,但箭矢被那暗红漩涡周围的扭曲力场轻易弹开。巴恩怒吼着冲过去,却被几条疯狂挥舞的触手死死拦住。
陆凡距离最近,看到莉拉娜长老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次强行催动更多的源初之气,这一次,他没有将其凝聚成尖锐形态,而是让其弥漫开来,覆盖全身,然后,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个正在疯狂抽取生命能量的暗红漩涡!
“陆凡!不要!”艾莉娅的惊呼声被淹没在怪物的咆哮中。
在接触到漩涡边缘的刹那,陆凡将全部的源初之气,连同自身的意志,狠狠地“撞”了进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了一小块的怪异声响。
下一刻,那暗红色的漩涡剧烈地扭曲、抖动,然后……如同被投入异物的精密仪器般,轰然崩溃!漩涡中心爆发出强烈的能量乱流,将陆凡和那颗巨大的头颅都狠狠炸开!
陆凡如同断线风筝般抛飞出去,重重摔在远处的冰面上,口中溢血,浑身剧痛,源初之气几乎消耗殆尽。
而那畸变聚合体中央的头颅则被混乱的能量反噬,轰然炸碎!连带着整个庞大体型都开始剧烈抽搐、膨胀,身体各处同时亮起不祥的红光!
“它要自爆!快退!”巴恩猛地拽起有些脱力的莉拉娜,艾莉娅也冲向陆凡。
就在四人拼尽全力向外围逃窜的瞬间——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动静都要恐怖的巨响,裹挟着黑色的湖水、破碎的冰晶、粘稠的腐肉和狂暴的混杂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湖心猛地扩散开来!黑色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