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枭离开后不久，云翎就飞了回来，落在偏殿窗沿上。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
“报告发出去了，加急符印，直接送到地区陆判官案头。”她压低声音，“我还顺便打听了一下。”
白寅看向她。
“风信司的前辈说，这种邪法血符，近百年都没在咱们这片区域出现过了。”云翎神神秘秘地说，“上一次类似的记录，还是在‘天陨之劫’刚结束那会儿，各地混乱，有些魔道余孽搞事情。”
天陨之劫？白寅竖起耳朵。这名字第二次听到了。
“后来天庭花了好大力气才肃清。”云翎继续说，“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上面肯定会非常重视！搞不好，会有大人物下来调查。”
她看了看白寅的肩膀：“你伤怎么样？鹤翁说你可能被‘标记’了？”
白寅活动了一下左肩，那股阴寒基本被白虎煞气消磨干净了，但赤枭说的那种被“标记”的细微异样感，若隐若现，无法根除。
他摇了摇头，表示无大碍，但标记可能存在。
“麻烦。”云翎用翅膀尖挠了挠头，“被邪祟标记，容易被同类感应，也可能影响气运。得想办法驱除。”
她想了想：“等上面来了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或者……你去求求山神大人？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定有门路。”
正说着，鹤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寅字二十三号，云翎，过来！”
两人来到文判房。
鹤翁面前摊开了一份新的卷宗，正在用羽毛笔快速书写。
“关于西山坳事件的初步报告，我已经拟好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你们俩，把各自的经历、所见，详细口述一遍，我需要补充细节。记住，如实陈述，不要夸大，也不要遗漏！”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白寅和云翎分别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鹤翁问得非常仔细，尤其是关于血符的图案细节、阴影怪物的攻击方式、以及最后被白寅虎啸和扑击破坏的过程。
“……也就是说，破坏血符后，邪祟立刻消散？”鹤翁确认。
云翎点头：“是的，白寅扑上去一爪子抓碎了那发光的符号，那影子怪物就跟着崩溃了。”
鹤翁看了一眼白寅的爪子，若有所思。
“好了，情况我了解了。”他放下笔，“你们可以回去了。在调查结束前，不要离开山神府范围，随时准备接受问询。”
“那个……鹤翁，”云翎试探着问，“这次事件，我们算立功吗？功德奖励……”
鹤翁推了推眼镜，哼了一声：“功是功，过是过！擅自探查是过，及时发现并上报邪祟踪迹是功。最终如何评定，要等上面核查完毕，结合山神大人的意见。”
他摆摆手：“放心，该你们的功劳，一点功德不会少。不该拿的，多想也没用。回去等着！”
两人只好离开。
路上，云翎小声嘀咕：“老鹤真是的，一点口风都不透。”
她看向白寅：“不过这次应该能赚一笔。涉及邪祟，又是首报，功劳不小。你估计能拿这个数。”她伸出翅膀，张开三根羽毛。
三？三点功德？白寅心中微动。这可比他一个月俸禄多多了。
“就是你这标记有点麻烦。”云翎又担心起来，“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山神大人问问？”
白寅想了想，摇头。现在山神肯定在处理这事，而且上面可能很快来人，不适合私下求见。
“也是。”云翎叹气，“那就先等着吧。”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第二天上午，山神府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鹤翁和赤枭都穿戴得比平时正式。山神青玄道人也没在喝酒，而是坐在主殿，闭目养神。
很快，一道遁光从天而降，落在庙门外。
来者是一位穿着深青色官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银甲妖兵。
鹤翁和赤枭早已在门口迎接。
“陆判官亲临，有失远迎。”鹤翁躬身道。
地区巡查判官，陆珩。
白寅在偏殿门口远远看着。这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气息深沉如渊，目光扫过时，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凛然。
陆珩微微颔首，没有多余寒暄：“直接说情况，带我去现场。”
“是。”鹤翁连忙引路。
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直奔西山坳。
直到下午，他们才返回。
陆珩的脸色比来时更加凝重。
他直接进了主殿，与山神闭门交谈。鹤翁和赤枭都在门外守着。
过了许久，殿门才打开。
陆珩走了出来，目光扫过候在院中的白寅和云翎。
“你们两个，就是最初发现并上报的？”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云翎连忙行礼：“风信司云翎，见过陆判官！”
白寅也低下头。
“详细情况，青玄山神和鹤文判已经禀明。”陆珩看着他们，“临机处置，击破邪符，有功。擅自行动，涉险冒进，有过。”
他顿了顿：“功过相抵，余功仍可嘉奖。每人奖励两点功德，即刻录入功德簿。”
两点！比云翎预估的少一点，但依然丰厚！
“谢判官！”云翎声音里带着喜悦。
白寅也低头表示谢意。
“至于你，”陆珩的目光落在白寅身上，尤其是他的左肩，“被‘秽影煞’标记了？”
白寅点头。
陆珩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一道清濛濛的光华落在白寅左肩。
白寅感觉皮肤下一阵清凉，那股若隐若现的异样感似乎被压制、隔绝了，但没有根除。
“此煞标记已深入气血，强行拔除会伤你根基。”陆珩收回手，“我已用‘清心咒印’将其暂时封镇，只要你不主动接近煞气源头，或再被类似邪物所伤，便无大碍。日后修为精深，可自行炼化。”
这算是解决了暂时的麻烦。
“此间事，尚未了结。”陆珩语气转冷，“邪符来源，必须彻查。青玄山神。”
“下官在。”青玄道人连忙应道。
“增派巡山人手，密切注意山中异动。所有异常事件，无论大小，立即上报。”陆珩命令道，“我会调拨一批‘驱邪符’和‘探煞罗盘’给你。发现线索，立刻追踪，但不可贸然深入。”
“是！”青玄道人躬身领命。
陆珩又看向鹤翁和赤枭：“配合山神，加强内部排查。近期有无陌生精怪出入，有无小妖行为异常，都要记录在案。”
“遵命！”两人齐声应道。
安排完毕，陆珩不再停留，化作遁光离去，留下两名银甲妖兵协助布防。
压力似乎随着陆判官的离开而减轻了一些。
但山神府的气氛，却更加紧张了。
鹤翁立刻开始安排文书工作，制定新的巡山排班和排查表格。
赤枭则召集所有妖兵，包括白寅这些预备役，开始分发陆判官留下的驱邪符，并紧急培训探煞罗盘的用法。
“都给我听好了！”赤枭声如洪钟，举着一张黄符，“这是‘丙火驱邪符’，遇到阴邪之气，注入法力激发，能形成护盾，克制低阶邪物！每人一张，贴身收好！丢了损坏，自己补，扣功德！”
他又拿起一个巴掌大小、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
“这是‘探煞罗盘’，指针平时指向北方。遇到邪煞之气，指针会偏移，颜色会变！煞气越浓，偏移越大，颜色越深！巡逻时必须携带！”
他演示了一遍用法，然后吼道：“都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妖兵应道，声音参差不齐。
白寅领到了自己的符箓和罗盘。符箓入手温热，罗盘则冰凉沉重。
他能感觉到，这两样东西里，都蕴含着一种堂皇正大的力量，与之前那血符的阴邪截然不同。
这就是天庭官方对付邪祟的制式装备？
“寅字二十三号！”赤枭单独叫住他，“你身上有标记，罗盘对你可能有点敏感，自己注意分辨。还有，你现在也算跟邪祟正面交手过的‘老兵’了，下次巡逻，你带一队！”
带一队？白寅有些意外。
“怎么？不敢？”赤枭瞪眼。
白寅摇头。他只是觉得，自己还是个预备役。
“预备役怎么了？有能力就上！”赤枭拍拍他，“好好干，这次事情处理好了，给你记大功，转正升职都有可能！”
升职？
白寅看着手里的符箓和罗盘，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羡慕或敬畏地看着他的小妖。
他似乎正在被这个体制，更快地推向前台。
不知是好是坏。
但他没有选择。
只能向前。
他握紧了爪子，将那丙火驱邪符，小心地收进号服内衬。
新的任务，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