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眼。我收回手,把手机翻面扣在掌心,那条“你赢不了”的短信已经被锁进加密文件夹。我没有删,也没告诉白重。
旧书店的门在我身后合上。老板没说话,只是抬了抬头。我走出来的时候,风从街口吹过来,带着一点灰土的味道。我低头看了眼内袋,U盘还在,符纸也还在。这些东西不能丢。
我往城西走。那里有个露天市集,灵异圈的人常去。不是为了接活,是为了听消息。谁做了什么事,谁出了丑,谁被鬼缠住救不回来——这些事都在那儿传开。我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被议论,也知道不能躲。
走到市集入口时,已经有几个人站在摊位前说话。声音不大,但我一靠近,他们就停了。有人转头看我,又很快移开视线。我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停。
一个穿靛青长衫的男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我面前。他个子高,脸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苏小姐。”他说,“听说你靠一段录像就翻了案?运气不错。”
我没停下,只看着他:“证据不是运气,是该有的总会浮出。”
他冷笑一声:“可真正棘手的灵异事件,不是查谁撒谎就能解决的。你敢说自己能镇得住场?别到时候又靠别人撑腰。”
周围安静下来。我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说白重。他在说我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还是全靠那个千年白蛇替我扛事。
我抬眼看他:“若有人想看,我从不回避。”
他说不出话了。脸色变了变,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
我没再理他,从他身边走过。身后立刻响起低语声。
“她倒是不怕……”
“等着瞧吧,真有难事,看她怎么办。”
我走到一处空摊位前停下,把手里的U盘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手指碰到内袋边缘时,发现有一点湿。是我之前伤口渗的血。现在已经干了。
白重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不必理他。”
我默念回应:“我不是不理,是让他们看清——我站在这里,不是靠谁,而是我能。”
他没再说话。
市集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摆出符纸,有人拿出罗盘,还有人架起小炉子烧香。这些都是幌子。真正的事从来不在明面上做。
我找了个角落站着。不想显得太主动,也不想显得太退缩。
过了大概十分钟,那个靛青长衫的男人又出现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跟着两个中年男人,穿着普通,但手上戴着驱邪师常用的铜戒。
他们走到我面前。
“苏婉。”他直接叫我的名字,不再加称呼,“昨天你在茶馆放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你说你不为赢,是为不让别人背锅。这话听着挺漂亮。”
我看着他。
“可我想问一句。”他往前一步,“你要真有本事,敢不敢接一件没人敢碰的活?”
我问:“什么活?”
“西郊老砖厂。”他说,“三年前死过七个工人,每具尸体都被啃掉半张脸。后来封了厂,可最近一个月,每到午夜,里面就有敲墙声。有人去看,发现墙上全是抓痕,还有新鲜血迹。三个驱邪师进去,两个疯了,一个失踪。”
我听着。
“没人敢再去。”他说,“你要是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不靠别人,那就去一趟。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只会查录像、对质证人。”
我问他:“你是让我去证明什么?”
“证明你配待在这个圈子里。”他说,“不是靠关系,不是靠运气,是靠实力。”
我点头:“我可以去。”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快。
“什么时候?”他问。
“今晚。”我说,“十二点整,我在老砖厂门口等你们。谁想知道结果,都可以来。”
他说不出话了。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
我转身要走,他又开口:“你就不怕出事?”
我停下:“怕。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就被当成废物赶出去。”
我说完就走了。
走出市集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车流声也大了。我走在人群中,感觉不到热,也感觉不到累。脑子里一直在想老砖厂的事。
白重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没必要答应这种挑衅。”
我说:“我知道。但他们不会因为我洗清一次冤屈就认可我。他们要看我敢不敢碰硬骨头。”
“这不是比试。”他说,“这是送命。”
“那我也得去。”我说,“不然以后每一个新人都会被这样压着。他们会说,你看苏婉当初也不敢去,我们凭什么要冒这个险?”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在你识海。”他说,“一旦有危险,立刻叫我。”
“好。”我说。
我回到家,先换了衣服。把之前那件沾血的外套扔进垃圾桶。换上黑色长裤和短靴,外搭一件深灰冲锋衣。方便行动,也不显眼。
我把几张备用符贴在手臂和胸口,U盘放进内袋最深处。然后坐在床边,闭眼调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
晚上十一点,我出门。
路上没什么人。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我走到老砖厂门口时,刚过十一点四十。
这里很安静。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断锁。围墙很高,爬满了藤蔓。院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
十二点差五分的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
那个靛青长衫的男人来了。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是灵异圈的人。有人拿着相机,有人拿着录音笔。
他们走到我身后停下。
“你真来了。”他说。
“我说过会来。”我说。
“那你准备好了?”
我看着他:“你们准备好了?”
他皱眉。
我往前走一步,推开铁门。
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里面比外面更黑。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点铁锈的气息。地上碎砖很多,踩上去会发出声音。
我往前走了十几米,突然听到头顶有动静。
抬头看。
房梁上趴着什么东西。
它动了。
顺着梁木滑下来,落在地上。
我看清了。
那是一具尸体。面部腐烂,眼睛没了,嘴角裂到耳根。但它还能动。四肢扭曲着,朝我爬过来。
我站着没动。
它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它扑上来的瞬间,我抬手打出一张符。
符纸燃起蓝光,打在它胸口。它僵住,发出一声嘶吼,往后退了几步。
我趁机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它还活着。”我低声说。
“不是活人。”白重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是被养的尸傀。有人在控制它。”
“谁?”
“不知道。但它不敢靠近你太久。说明它怕你。”
我点头。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
那个靛青长衫的男人带着人走进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鬼?”他看着那具尸体,“不过是个低级尸傀,连意识都没有。”
我看着他:“你们来干什么?”
“来看你是不是真敢动手。”他说,“现在看来,你还行。”
我冷笑:“你们不是来看我行不行的。你们是来看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他没否认。
我盯着他:“你们早就知道这里有尸傀。你们不是第一次来。”
他沉默。
我忽然明白过来。
“你们根本不是为了考验我。”我说,“你们是想借我的手,把这东西引出来。你们需要它身上的东西。”
他笑了:“你很聪明。但我们没害你。它伤不了你。”
“可你们没告诉我真相。”我说,“你们拿我当工具。”
“在这行,谁不是工具?”他说,“你能用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用你?”
我没说话。
那具尸体还在地上蠕动。
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不是来自尸体。
是来自地面。
脚下传来震动。
很轻,但持续不断。
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
我低头看。
砖缝里渗出一点黑色液体。
它在动。
朝着我的脚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