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心血纹发烫,那股热不是疼痛,而是像有东西在血管里流动。我没有松手,反而把白重的手攥得更紧。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手指一根根扣进我的掌心。
头顶的黑光越聚越多,恶蛟虚影终于成型。它整个身体盘在城市上空,龙头蛇身,双眼赤红。它没有立刻攻击,只是低头看着我们。
风停了。
街上的人也停了动作。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僵在原地,孩子张着嘴要哭,却没有声音。一辆车卡在路口中间,司机手还握着方向盘,眼睛睁着,不动。
“它在控制所有人。”我说。
“不只是控制。”白重声音低,“它想让人忘记这一幕。只要没人看见,它就能继续藏下去。”
我点头。我知道它的目的。它怕被记住。
掌心血纹还在动,顺着脉搏往上爬。我感觉到体内的金光开始回应,腹部那个漩涡缓缓旋转。白重身上也起了变化,他周身浮出一层白光,不刺眼,但很稳。
“你还记得小时候救我的那天吗?”我又问了一遍。
他侧头看我,“你说过一次了。”
“可我没听你回答完。”我说,“我想再听一遍。”
他吸了口气,“那天你在草丛里找到我,我快死了。你把我抱回家,用热水敷我,整晚守着。你妈妈骂你,说捡什么脏东西回来,你不理她,只问我疼不疼。”
我记得。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蛇。”我说。
“你也不在乎。”他说。
“现在也一样。”我看着他,“不管你是谁,活了多少年,吃过多少苦,我都站在这里。”
他眼神变了。
不是心疼,不是愧疚,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我们同时抬头。
恶蛟虚影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但我听见了。
它在说话,在我脑子里。
“你本该是我的一部分。”它说,“你逃不掉的。每一世你都死在他面前,每一世你都为他流干血。你就是祭品,从一开始就是。”
我咬牙。
画面冲进来——我躺在雪地里,胸口插着刀;我挂在树上,脖子被藤蔓缠住;我站在火堆里,衣服烧着了,还在往前走……那么多死法,全是为了救他。
“够了!”我吼出来,“我不是为你死的!我是为了我自己活着才救他!”
白重猛地握紧我的手。
“她说过,”他对着空中说,“她不需要你定义她的存在。”
“你们以为联手就能打破轮回?”恶蛟的声音冷笑,“你们不过是在重复命运。”
“那就重复到你消失为止。”我说。
我抬起左手,掌心血纹已经变成一个符号,像两个交叠的环。我用右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涂在指尖,然后点向那个符号。
金光炸开。
白重也动了。他松开我的手,双掌合十,再分开时,一道白光从他胸口射出,直冲天际。
我没有后退。
我站在原地,让金光从腹部涌出,和那道白光撞在一起。
它们没有炸裂,而是缠上了。
一圈,两圈,三圈……像两条蛇盘在一起,越升越高,最后在半空定型。
双蛇图腾。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都亮。
恶蛟虚影动了。它冲下来,速度快得看不见影子。
但我们也没躲。
我和白重同时跃起。
我跳向左边,他跳向右边,我们的手在空中重新抓住对方。
金光与白光拧成螺旋,顺着双蛇图腾往上冲,像一根光柱捅破云层。
轰!
整座城市震了一下。
那些僵住的人突然能动了。有人摔倒,有人惊叫,有人抬头看天。
光柱还在。
它没有消失,而是悬在那里,照得整条街通明。
恶蛟发出一声怒吼,身体开始崩解。黑雾四散,有些落进地里,有些被风吹走。它的头最后碎开,那一双红眼盯着我们,直到最后一秒。
然后没了。
天上只剩下光柱,和慢慢散开的云。
我和白重落地。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伸手扶住我肩膀,把我拉进怀里。
“伤口裂了。”他说。
我没说话。我知道。肋骨那里又开始痛,血渗出来,湿了衣服。
远处传来警笛声。
有人喊:“刚才那是什么?拍到了吗?”
“我录了!我录了!你们快看我手机!”
“神仙打架吧?不然还能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他们不敢靠近,就在几米外站着,举着手机拍照。有人认出了我。
“是你!那天在地铁口晕倒的那个女孩!”
我抬头,看见一张张脸。有害怕的,有好奇的,也有兴奋的。
我第一次被人这样看着。
不是躲在角落里处理灵异事件,不是偷偷摸摸去查线索。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被人记住。
白重始终没松手。
他挡在我前面一点,背对着人群,低声说:“他们会找你的。”
“我知道。”我说。
“以后不会再有暗处了。”
“我不需要了。”我靠在他手臂上,“从今天起,谁都知道我在哪。”
他没再说话。
警车越来越近。
人群没有散。反而更多人跑来,挤在路边看。一辆直播车停在街角,记者拿着话筒就往这边冲。
“你看那边。”白重忽然说。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地上有一道裂缝,是从前爆炸留下的。现在,那裂缝里有一点微弱的黑气在动。
很小,几乎看不见。
但它在爬。
沿着之前的图腾痕迹,往下一个点移。
“它没死。”我说。
“只是退了。”他说。
“还会回来?”
“一定会。”
我盯着那点黑气,没说话。
身后有人喊:“他们在那儿!快拍!”
闪光灯亮起来。
我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我对白重说:“下次它来,我不再等它动手。”
“你想做什么?”
“我要让它知道,”我看着地面,“猎物也能变成猎人。”
他嘴角动了一下。
没笑,但我知道他在认同我。
警车停在十米外。警察下车,朝我们走来。
“你还站得住吗?”他问。
我试着动了下腿,“能。”
“别硬撑。”
“我没撑。”我站直,“我很好。”
他看了我很久,然后点头。
“那就一起面对。”
我们没跑。
我们站在原地,任由镜头对准我们。
闪光灯不断亮起。
有人喊:“你们是不是会法术?刚才那个图腾是不是真的?”
没人回答。
我只看着镜头,一句话没说。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我不能再藏。
我也不想藏了。
警官走到我们面前,拿出证件,“请问你们是刚才事件的目击者吗?”
我正要开口。
白重却先说了:“她是当事人。”
警察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接上,“你们查不到真相。因为真相不在你们的系统里。”
“那在哪?”
“在我身上。”我说,“只要你敢问,我就敢答。”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连记者都停下录音。
白重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腕。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别太冲。
但我没退。
我看向人群,看向每一个举着手机的人。
“你们都看到了。”我说,“这不是意外,不是自然现象。这是真实的。而我,是其中之一。”
没人说话。
有人低头看手机,回放视频。
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也有人大声问:“那你到底是谁?”
我张嘴,刚要回答。
白重突然抬手。
他盯着我身后。
我也回头。
地上的裂缝中,那点黑气不见了。
但在不远处的路灯底座上,一道细小的黑色纹路正缓缓浮现。
形状熟悉。
是半个双蛇图腾。
我脚步一转,朝那边走。
“苏婉。”白重叫我。
我停下。
“你要去哪?”
“去把它清掉。”我说,“既然它还想留下痕迹,那我就一个个擦干净。”
“你现在伤着。”
“可我还站着。”我回头看他,“你信我吗?”
他走过来,站到我身边。
“我一直都信。”
我们并肩走向那根路灯。
身后,无数镜头跟着转动。
闪光灯亮个不停。
我伸出手,指尖凝聚一点金光。
对准那道黑纹。
金光落下时,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嘶鸣。
像蛇在地下挣扎。
黑纹开始冒烟,慢慢变淡。
最后消失。
我收回手。
掌心血纹微微发烫。
新的战斗还没开始。
但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