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上的红棺裂开,那只苍白的手刚伸出来,白重就拉着我往井口走。我们没有回头,心口的图腾还在跳,像是在催促。
井外天已经亮了,但街上没人。风吹着一张废报纸贴在电线杆上,又滑下来。我抬头看,楼顶边缘站着一只黑猫,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转身跳进阴影里。
“最近的图腾在地铁通道。”我说,“我们得先去那里。”
白重点头,手指还扣着我的手腕。我们的脉搏是一样的节奏,体温也一样。这感觉很陌生,但不吓人。
刚走到巷口,街边店铺的电视屏幕突然全亮了。
画面是直播,记者站在市中心广场,身后围着一圈警戒线。镜头拉近,地上刻着一个双蛇交缠的图腾,和我心里那个一模一样。
“市民请注意,”记者对着话筒说,“近日多个地点发现神秘符号,专家怀疑与近期多起失踪案有关,请勿靠近或触碰。”
我看向白重,“他知道我们在看。”
他没说话,眼睛盯着屏幕。
就在那一刻,所有电视里的图腾同时喷出黑雾。
不是一点点,是猛地从地底冲出来,像柱子一样直冲天空。画面切换,其他地方的图腾也在冒黑雾——学校、停车场、老宅祠堂……每一个都开始释放那种腥臭的气息。
我闭眼,用金色竖瞳感知。那些图腾下面,全都压着东西。
是骨头。
很小的骨头。
婴孩的骸骨。
每一具都被钉在地下,头朝下,脚朝上,身上缠着符纸,嘴里塞着写满咒文的布条。他们的怨气被锁住,又被图腾吸收,再转化成黑雾喷出来。
“他们在拿孩子做祭品。”我睁开眼,“不是一座两座,是全部。”
“这是仪式。”白重声音冷下来,“有人想唤醒整座城市的阴脉。”
“那我们就去打断它。”
我迈步往前走,但他拉住我。
“你刚融合力量,身体还没稳。”
“我没时间等。”我说,“那些孩子还在哭,我能听见。”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他也能听见。
我们朝地铁站走。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老板趴在收银台前睡着了。货架上的灯忽明忽暗。门外停着一辆共享单车,车筐里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双蛇图腾。
我捡起来看了一眼,纸张很新,墨迹也没干。
有人在记录这些位置。
而且就在不久前。
快到地铁入口时,那个记者迎面走来。
他穿着西装,拿着话筒,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我们,他停下脚步。
“你们也是来看图腾的?”他问。
我不答,盯着他的脖子。
有一圈极细的黑线,绕着喉结转了一圈,像项链,又像勒痕。
“你是谁?”我问。
“市电视台记者。”他说,“刚才直播你也看了吧?这些符号出现得太奇怪,我想查清楚真相。”
“那你知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
他笑了。
嘴角一点点往上扯,越拉越宽,最后几乎撕到耳根。
那不是人的笑。
是恶蛟的笑。
“游戏才刚开始。”他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炸开了。
不是爆炸,是崩解。皮肉像沙子一样散开,血溅都没飞出去,直接化成了无数漆黑的小蛇。
它们落在地上,扭动着,爬得很快。
我往后退一步,但已经晚了。
几条蛇顺着我的裤脚爬上小腿,更多的从地面涌来,缠住我的脚踝,一圈又一圈地收紧。它们没有咬,但皮肤开始发麻,像是有针在里面扎。
白重一步跨到我面前,手掐印诀。
可那些小蛇不动。它们只是缠着,越收越紧。
“别动。”我抓住他的手臂,“它们不是来杀我的。”
“那是来干什么?”
“在传信息。”
我闭上眼,顺着脚踝上的寒意往下探。
那些蛇的身体是空的。里面流动的是记忆碎片。
我看到了一间地下室,墙上挂满照片。每张照片都是一个婴儿,出生日期不同,但死亡时间都在三天之内。照片下面写着名字、医院编号、家属联系方式。
还有一个表格,标注了“投放点位”。
地铁通道、废弃学校、老宅祠堂、地下停车场……
全是图腾的位置。
这些人,是被选中的。
他们死后,尸体被挖出来,重新埋进图腾阵眼,成为活祭桩。
而主持这一切的,是一个穿黑袍的男人。他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半枚蛇形纹。
和我胎发里藏的那块,是一对。
“他们用了真正的婴灵。”我睁开眼,“不是随便找的尸骨,是特定的孩子。他们的死,早就安排好了。”
白重眼神变了,“谁安排的?”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见过那块玉佩。它属于……”
话没说完,脚踝上的蛇突然动了。
它们不再只是缠绕,而是往皮肤里钻。
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头在顶我的经脉,试图往上游。
我抬手按住心口。
图腾在震动,频率越来越快。
城市里的每一个图腾都在响应。黑雾没有停,反而更浓了。街角的路灯开始一根接一根熄灭,远处传来低低的哭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在哭。
婴儿的哭声。
“他们在唤醒阴脉。”我说,“整个城市都成了祭坛。”
“你能切断连接吗?”
“能,但需要时间。”
“你现在就被困住了。”
“那就让我困着。”我蹲下身,手掌贴在地上,“你去查红棺的事。那个手是谁的,为什么会在祭坛里。我去追这条线。”
“你一个人不行。”
“我不是一个人。”我看向他,“我们是一体的。你去查你的,我去追我的。等信号。”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终于点头。
他松开我的手,转身走向广场。
我留在原地,没有挣扎。
脚踝上的蛇越来越多,它们开始分叉,一条变两条,两条变四条,像树根一样蔓延。
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寻找什么。
是在找我的心跳节奏。
是在匹配我的血脉频率。
它们要把我变成第三个祭桩。
我把手按得更深,指尖渗出血,滴在地面。
血没流远,而是被吸进了砖缝。
然后我看到了。
在所有图腾的最中心,有一个看不见的节点。
它不在地上,而在地下三十米深处。
那里有一口青铜鼎,鼎腹刻着完整的双蛇共生契,和我心里的一模一样。
但现在,鼎上的图案是反的。
蛇头朝下,蛇尾朝天。
那是逆转之阵。
只要这个阵完成,所有被献祭的婴灵都会苏醒,变成游荡的怨体,在城市里制造混乱。而真正的目标,不是破坏,是逼我做出选择——
救所有人,还是救白重。
因为当阴脉完全激活时,他的共生契会被反噬,心脉断裂,魂飞魄散。
除非我把自己也钉进阵眼,用血填满最后一块空缺。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爬行的小蛇。
它们还在往上攀。
已经到了膝盖。
我抬起另一只脚,慢慢踩进砖缝里。
血顺着裂缝流下去。
我能感觉到,那口青铜鼎轻轻震了一下。
回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