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封”落地的瞬间就散了,像被风吹走的灰。我的心口还在震,一下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我靠在井壁上,呼吸还是沉的,伤口没力气管它,血顺着肋骨往下流,湿了一片。
白重坐在我旁边,左眼闭着,脸色比刚才好些,但我不敢松手。他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掌心发烫。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和之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种隔着一层雾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地连着我,像两根线拧在一起。
“你还撑得住吗?”他开口,声音有点哑。
我点头,“没事。”
其实不是没事。心口那个图腾沉下去之后就没停过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刚渗出的血已经干了,可那股力量还在往四肢走,经脉里像有火在烧。
我看向他闭着的左眼。金色竖瞳刚才闪了一下光,现在安静了,但我知道它还在。
我慢慢抬起手,指尖碰上他眼睑。
皮肤很凉。
就在触到的那一秒,眼前黑了一下。
然后我看到了——
一座山,很高,天边泛白。我和白重站在山顶,风很大,吹得衣服贴在身上。我们身后,无数小小的影子飘着,像是孩子,脸上没有痛苦,一个个笑着,慢慢升上去,消失在云里。
画面一晃就没了。
我猛地抽回手,喘了口气。
白重睁开右眼,“怎么了?”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井底积水。
水面平得像镜子,映出我的脸。
我的眼睛变了。
瞳孔是竖着的,金色,和他的一模一样。
我抬手摸自己眼睛,没痛,也没异物感,可那颜色是真的,不是幻觉。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我摇头,“未来……我们站在山上,后面有很多孩子飞走了。”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下。
“原来如此。”
“什么?”
“你现在看到的,是我能感知的东西。”他说,“以前只有我能看见,现在你能了。”
我盯着水面里的自己,“为什么我也变成这样?”
他抬手,轻轻抚过我眼角,“因为你不再只是我的出马仙。”
我愣住。
“你是共生体。”他说,“真正的。”
我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心里不是不怕的。这双眼睛来得太快,太突然,不像我能控制的东西。可奇怪的是,我没有想推开它,反而觉得……熟悉。
就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井底突然晃了一下。
我和白重同时抬头。
水开始动了。不是滴落,也不是波纹,是从底部往上涌,然后悬在半空,聚成一片平整的幕。
我们都没动。
水幕上出现了图案。
一个,两个,三个……
全是双蛇交缠的图腾。
和我心里那个一模一样。
它们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昏暗的地下室墙角、地铁隧道尽头的铁门背后、老宅祠堂的地砖缝里、废弃学校的祭坛石台上……每一个都微微发光,周围缭绕着黑气。
我看不清那些地方的具体名字,但我认得出它们都在城里。
而且不止十个,二十个……越来越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声音压低。
“不知道。”他站起来,站在我身边,“但它们不该存在。”
“是你身上的契引发的?”
“不全是。”他盯着水幕,“这个图腾是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融合后形成的标记。它现在不只是封印符,更像是……信号。”
“信号?”
“有人在用它。”他说,“或者,有东西在回应它。”
我盯着其中一个画面——学校祭坛下的图腾,黑气最浓。那里曾经埋过七个早夭的孩子,当年没人管,只说他们是病死的。
现在我知道不是。
“它们在召唤什么?”我问。
“不是召唤。”他摇头,“是唤醒。这些图腾本不该激活,除非底下压着的东西开始动了。”
我想起克隆体们喊“妈妈”的声音,想起她们崩解时化成的红线,想起恶蛟最后钻进裂缝的样子。
“它没死。”我说。
“没有。”他声音冷下来,“它换了方式回来。”
水幕突然抖了一下。
所有图腾同时亮了一瞬。
我的心口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白重也皱眉,抬手按住左眼。
“它感应到了你。”他说。
“那现在怎么办?”
“不能让它继续扩散。”他看向我,“这些图腾连着我们的契,只要我们还在,它们就不会消失。但如果它们被污染,契就会反噬。”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我们不管,这些图腾会变成新的入口,把更多邪祟放进来。
“得一个个去破。”我说。
“你会很累。”
“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看向他,“我们是一体的。”
他看着我,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带着保护距离的凝视,而是真正平等的对视。
就像两只蛇,终于盘到了一起。
水幕又动了。
这次画面定格在一个地下停车场角落,图腾刻在水泥柱上,正缓缓渗出血丝。柱子旁边,有个模糊的人影蹲着,手里拿着刀,在往自己手臂上划。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动作很熟。
像是……在画符。
“那是谁?”我问。
白重眯眼,“不认识。但他知道怎么激活图腾。”
“他在用自己的血喂它。”
“所以它才会越来越强。”
我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但能走。心口的图腾还在跳,节奏和我心跳一致,像是活的。
“我们得出去。”我说。
“你伤还没好。”
“等不了。”我盯着水幕,“刚才看到的画面——山顶,那些孩子飞走了。那是未来,对不对?”
他点头。
“那就说明我们能做到。”我说,“但前提是,现在就开始。”
他没再劝。
我们并肩站着,看着水幕上不断闪现的新地点。每一个都藏着危险,每一个都可能是下一个爆发点。
“从最近的开始。”他说。
“嗯。”
我最后看了一眼水面倒影。
那双金色竖瞳静静望着我,不再陌生。
我抬起手,抹掉嘴角的血。
白重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体温相同,脉搏同步。
我们转身朝井口走。
可刚迈出一步,水幕猛地一震。
所有图腾同时转向正中,像被什么牵引。
画面切换。
这一次,是一座地下祭坛。
中央摆着一口红棺。
棺盖裂开一道缝。
一只苍白的手,正从里面慢慢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