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的手指还在抖，但没刚才那么厉害了。
他盯着那道渗血的裂缝，知道地底的东西还没出来，现在安静，只是在等。
他不能只守着这一处。
龙脉断了是祸根，可为什么王家连死两人？别人家没事？
这不对。
他慢慢后退五步，离开坟前十米警戒线，转身面向整片山坡。
风从北边吹来，草被压倒一片，露出底下一条石砌小路。
路是旧的，砖缝里长满苔藓，走到坟后二十米就没了，尽头堆着碎瓦和断木。
林青玄眯起眼。
白天他来过一次，根本没注意这条路，村民也没提过，好像这条路从来不重要。
但现在夜里，风一吹，草倒了，路显出来了。
他掏出玄冥盘，双手平托，不催动罗盘灵效，只靠肉眼看走势。
那条断头路正对祖坟背部，而王家厅堂坐北朝南，门庭位置和这条路成一条直线。
煞气走直线。
他懂了。
这是“穿心煞”。
断头路是死路，在风水里叫“鬼路”，聚阴不散。
路尽头对着谁家，谁家就要遭殃，再加上祖坟压在龙脉断口上，等于把地底涌出的凶气全接住了，再反射出去。
方向正好是王家主屋。
难怪大丫头穿寿衣出门，二丫头开始反穿衣服倒着走。
这不是偶然。
是有人故意选了这个点迁坟。
周半仙说新坟依山傍水，其实是依山傍死路。
他那个塑料罗盘测不出真局，反而把假龙脉画在断脉口上，每一道红漆都像在给煞气铺路。
林青玄把罗盘收回口袋。
他知道现在不是修坟的时候。
光封龙脉没用，外面这个形煞不破，今天堵住，明天还会冲开。
必须先把断头路的问题解决。
他沿着石路往前走，踩在青苔上，脚步很轻。走到尽头蹲下，摸了摸地面。
土是湿的，颜色发黑，闻起来有股腐味。
他手指刚碰到土，右手中指突然抽了一下。
这是警示。
他立刻收手，往后退两步站定。
这时风停了。
草不动了。
四周安静得连狗叫都没了。
然后他听见声音。
是从山坳那边传来的，断断续续，像小孩哭，又像女人在念什么。
听不清词，但节奏很怪，一高一低，像是在重复同一句话。
林青玄没动。
他知道那是亡魂在哭。
父亲留下的书里写过，形煞成局，百鬼夜哭。
不是所有鬼都能哭出声，只有那些怨气重、死得冤的，才会在天地气场扭曲时发出声音。
他们在提醒活人。
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直到哭声停了。
风又起来了。
他转身往回走，回到祖坟前的位置。
王母还跪在小坡上，一动不动，像睡着了。
他没叫她。
现在叫不醒。
这种事见多了。
人遇到大事，精神撑不住就会发呆，看着清醒，其实魂已经飘了。
他从左口袋抽出半截黄符，捏在手里。
这符还没用过，是准备对付噬脉鬼的。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要先处理断头路。
可怎么处理？
填平？不行。这种地方不能随便动土，越动越乱。
设阵？可以，但需要材料，还得有人配合。
他一个人搞不定。
而且王家已经死了两个，第三个随时可能出事。
时间不够。
他抬头看天。
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光线忽明忽暗。
他想起陈地师说过一句话：“风水师不是神仙，破不了的局，就先挡。”
挡一时是一时。
他从腰间取下铜铃铛，轻轻放在坟前地上。铃铛没响，说明周围没有游散煞气。
但他不信。
他知道煞气已经在路上了。
他脱下中山装外套，从内衬撕下一角布条，咬破手指，在布条上画了个简易的“止”字符。
这是民间土法，正规书上不写，但他爷爷用过。
把符布绑在铃铛上，再把铃铛埋进土里，只露一点红布在外面。
算是做个预警。
只要煞气靠近，铃铛就会响。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看向断头路的方向。
风又吹过来。
草晃了一下。
他看见路中间有个东西。
是个木偶。
拳头大小，四肢用红线绑着，脸是歪的，眼睛位置挖了两个洞。
他认得这个。
是厌胜物。
赵黑虎的手笔。
这种东西一般是用来钉煞眼的，把怨气引到特定位置。
它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是有人放的。
他慢慢走过去，没直接捡。
蹲在离木偶三步远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地面。
土温比旁边低很多。
他把手收回，插进裤兜。
不能再碰了。
这玩意沾不得阳气，碰了会引火烧身。
他站起来，退回原位。
这时王母突然动了。
她抬起头，眼神有点空，看了林青玄一眼，又低下头。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青玄没说话。
他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
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痛苦。
他重新看向断头路。
木偶还在那里。
风吹一下，它就晃一下。
红线在月光下泛着暗色。
他右手又开始抖。
这次是从指尖开始，慢慢往上爬。
他知道这是身体在警告他。
危险近了。
他没去压手。
让他抖。
抖完了自然会停。
他只是站着，盯着那条路。
然后他又听见声音。
不是哭声。
是唱童谣。
很小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拆骨头，喝血汤……”
他猛地转头看向王家院子。
王母还在跪着。
但她没张嘴。
不是她在唱。
是谁？
他看向坟地裂缝。
血浆还在滴。
第一滴落下，啪。
第二滴悬在边缘，没掉下来。
他的目光回到断头路。
木偶动了。
不是风吹的。
它的头，自己转了过来。
正对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