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夜袭惊城援路崎岖
书名:晚明风云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830字 发布时间:2025-12-02

第178章 夜袭惊城援路崎岖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泼洒在桂林城头。城墙由青黑色条石垒砌,历经战火冲刷,砖缝间嵌着暗红的血渍与焦黑的箭簇,唯有城楼上的火把跳动着微弱的光芒,将士兵们疲惫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斑驳的城砖上,如同一张张扭曲的剪影。李定国依旧伫立在北门城楼,玄色战袍被夜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渗着血渍的锁子甲——那是前日激战留下的伤痕。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握得指节发白,枪身雕刻的虎头吞口在星火下泛着冷光,枪尖映着跳动的火焰,如同他眼中未灭的警惕。城门内侧,沙袋堆成的防线后,士兵们抱着兵器打盹,老卒王二柱靠在沙袋上,鼾声如雷,身旁的年轻士兵陈三柱捂着被箭矢贯穿的大腿,眉头紧蹙,压抑的呻吟声与鼾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透着一股濒临极限的疲惫。

 

“王爷,夜深了,您歇片刻吧。”张彪轻步上前,铁靴踩在城砖上几乎无声。他手中捧着一件破旧的棉袍,棉袍上补丁摞补丁,领口处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血渍,那是前日救援伤兵时染上的。张彪生得虎背熊腰,脸上满是风霜,右额角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颧骨,右眼缠着的白色绷带又渗出了暗红的血丝——那是白日守城时被流矢所伤,此刻他下意识地按了按绷带,眉头微蹙,显然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末将带人盯着,麾下的刘勇、周铁山都是警醒的,有动静立刻禀报,绝不会让清军有机可乘。”

 

李定国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越过城墙,扫过城下漆黑的清军大营。营中灯火稀疏,星星点点如同鬼火般闪烁,营帐连绵数里,被夜色笼罩得严严实实,却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压抑,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向猎物。“八旗铁骑善夜袭,尤其是镶黄旗的布面甲军,耐战且悍勇,今夜恐不安宁,不可松懈。”他声音低沉如洪钟,指尖划过冰冷的枪杆,触感粗糙而坚硬,那是常年征战留下的磨损痕迹,“传令下去,刘勇带一队人守西城角,周铁山巡查南城,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火把不得熄灭,壕沟边多设暗哨,每人配备弓箭与短刀,一旦发现清军动向,立刻鸣锣示警,不得延误!”

 

“末将领命!”张彪抱拳躬身,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甲叶撞击声。

 

李定国独自站在城楼边缘,寒风掀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肩头的伤口被风一吹,阵阵刺痛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反复穿刺。他抬手按了按伤处,眼中闪过一丝倦色,却转瞬即逝。他不由得想起未归的刀小蛮与赵武,心中泛起一丝忧虑:援军能否及时赶到?桂林城还能撑多久?城中的粮草只够支撑三日,药材早已告罄,伤兵们只能用烈酒清洗伤口,士兵们个个疲惫不堪,若清军再次发起猛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城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如同枯叶被风吹动,又似毒蛇吐信的嘶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李定国眼神一凛,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如枪,他俯身望向城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沉沉夜色。黑暗中,数十条黑影正贴着城墙根移动,动作迅捷如狸猫,脚尖点地几乎不发出声响,正是清军的夜袭小队。他们身着纯黑短打,与夜色融为一体,口中衔着木棍防止发出声音,手中握着寒光闪闪的短刀与折叠云梯,云梯的金属连接处裹着麻布,显然是做足了隐蔽功夫,试图趁夜色攀城。

 

“不好,有敌夜袭!鸣锣!”李定国高声大喝,声音刺破夜空,如同惊雷炸响。

 

“铛——铛——铛——”负责敲锣的哨兵孙老栓反应极快,急促的锣声瞬间响起,打破了桂林城的宁静,在空旷的夜色中回荡不绝。城楼上的士兵们立刻惊醒,王二柱猛地弹起身,睡意瞬间消散,陈三柱也强忍着剧痛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火把的光芒骤然密集,如同白昼般照亮了城墙下的黑影。

 

“放箭!”李定国一声令下,弓箭手们立刻弯弓搭箭,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向黑影,破空声呼啸而过。惨叫声接连响起,三名清军士兵中箭倒地,箭头穿透皮肉的闷响清晰可闻,他们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鲜血在地面晕开黑红色的印记。其余清军却依旧悍不畏死,迅速架起折叠云梯,云梯展开后牢牢地钩住城墙垛口,几名士兵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推下去!”张彪从西城角疾驰而来,脸上青筋暴起,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颤。他一把抓住云梯横杆,与刘勇、周铁山合力猛推,“兄弟们再加吧劲!不能让狗贼爬上来!”云梯带着上面的三名清军士兵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然而,更多的黑影从黑暗中涌出,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密密麻麻不计其数,城头上的火油桶被点燃,士兵们合力将其推下,火焰顺着城墙流淌,照亮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清军士兵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即便被火焰灼烧,也依旧悍然冲锋。

 

与此同时,东门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厮杀声,紧接着便是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巨响。李国翰亲自率领三千八旗铁骑,趁着夜袭的混乱,直扑东门。他身着镶黄旗布面甲,甲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护心镜上雕刻着狰狞的兽纹,手中大刀直指城门,厉声喝道:“撞!给本将军撞开这扇破门!”“咚!咚!咚!”巨响声震耳欲聋,东门的木门板早已布满裂痕,此刻更是摇摇欲坠,木屑纷飞,城门内侧的支撑木柱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随时都可能被攻破。

 

“刀小蛮不在,东门危矣!”李定国心中一紧,立刻下令,“张彪,你守北门,务必守住,刘勇、周铁山听令,随我去东门支援!”说罢,他提着虎头湛金枪,快步冲下城楼,铠甲碰撞声急促而响亮,带领五百精锐士兵向东门疾驰而去,马蹄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街巷中回荡。

 

东门城头,参将吴成正带领士兵们奋力抵抗。他年约四十,面容刚毅,左臂骨折未愈,用粗布紧紧捆绑在胸前,只能用右手挥舞长刀,刀光霍霍。他身上的明式铁网甲已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脸上满是汗水与血污,发丝黏在额前,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顶住!绝不能让清军进城!桂林城就在我们身后,退无可退!”吴成高声呼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侧身避开一名清军的劈砍,反手一刀砍断对方的手腕,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袖子胡乱一抹,继续挥刀砍杀。

 

清军的攻势愈发猛烈,云梯如林般架在城墙上,士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如同蚁群般密集。东门北侧的城墙已被炮火轰出一处半丈宽的缺口,四名清军士兵趁机冲入,手中长刀挥舞,瞬间砍倒两名明军士兵。“杀贼!”亲兵郑虎怒吼着冲上去,与清军展开肉搏,刀光剑影中,惨叫声接连不断。

 

“杀!”李定国率军赶到,虎头湛金枪横扫而出,枪风凌厉如刀,瞬间刺穿两名清军士兵的胸膛,鲜血顺着枪尖滴落,在地面汇成小溪。他手腕一翻,枪尖又挑穿了一名清军士兵的咽喉,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他眼神丝毫未变,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敌阵,枪尖所过之处,清军士兵纷纷倒地,缺口处的压力顿时减轻。

 

“王爷!您来了!”吴成喜出望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高声喊道,“兄弟们,王爷到了!跟我杀回去!”说罢,他率军紧随其后,与李定国一同将冲入城中的清军士兵斩杀殆尽,缺口再次被守住。

 

李国翰在城下看到这一幕,气得暴跳如雷,手中大刀狠狠劈向身旁的旗杆,旗杆应声断裂。他脸上青筋暴起,怒吼道:“给我冲!今日必破桂林城!谁敢后退,立斩不赦!”八旗铁骑如同疯魔般冲向城门,攻城锤撞击木门的声响愈发剧烈,“咔嚓”一声脆响,木门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木屑纷飞。

 

“用火油!”李定国当机立断,下令道,“郑虎,带人推火油桶!弓箭手准备火箭!”士兵们立刻行动,十几只火油桶顺着城墙滚下,李国翰见状大喊:“快躲开!”但已经来不及,李定国一声令下:“射!”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向火油桶,火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烈焰冲天,将城门彻底封住。清军士兵被烧得惨叫连连,身上燃起熊熊大火,纷纷后退,有的甚至慌不择路跳入壕沟,却被水中暗藏的尖木刺穿身体,死状凄惨。李国翰见状,只得咬牙下令:“撤!都给我撤!”夜色中,清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与燃烧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味。

 

桂林城的危机暂时解除,李定国站在东门城头,望着清军撤退的方向,眉头依旧紧锁。这场夜袭虽被击退,但明军伤亡惨重,东门城墙破损严重,吴成清点人数后快步上前禀报:“王爷,此战我军伤亡两百三十余人,重伤五十余,城墙缺口需连夜修补。”李定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城头上疲惫的士兵,心中丝毫不敢放松。他不由得更加期盼刀小蛮与赵武能早日带回援军,否则桂林城迟早会被攻破。

 

而此时,平乐城外的山林中,刀小蛮正带领一千“破虏骑”艰难前行。桂北山区的夜色格外深沉,层峦叠嶂间植被茂密,山路崎岖难行,布满了碎石与荆棘,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夜风带着寒意袭来,士兵们身上的单衣难以御寒,不少人缩着肩膀前行,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转瞬即逝。他们已赶路两日两夜,沿途多次遭遇清军的哨卡,虽奋力突破,却也折损了近两百人手,原本一千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八百余人,士兵们个个疲惫不堪,脸上满是尘土,嘴唇干裂起皮,眼中却依旧带着坚定的光芒。

 

“将军,前面就是平乐城了。”亲兵林小七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低声说道。他年约二十,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那是上次突围时留下的,此刻他声音沙哑,眼中满是期盼。

 

刀小蛮勒住马缰,胯下的枣红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她身着银色软甲,长发束成高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黏住,脸上沾着些许尘土,却难掩英气。她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眼底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如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沉声道:“加快速度,找到萧国栋首领,尽快筹集粮草器械,赶回桂林!王爷与兄弟们还在等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然而,当他们抵达平乐城下时,却发现城门紧闭,城头上布满了清军士兵,镶着“清”字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灯火通明,显然是早有防备。原来,吴三桂早已派人快马通知沿途州县的清军,严密防守各交通要道,阻止明军联络义军,平乐城守将孙可望更是亲率两千人马驻守,将城池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将军,清军已经占领了平乐城,城头上的旗号是孙可望的部队,我们该怎么办?”林小七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兄弟们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了,再强攻恐怕……”

 

“强攻!”刀小蛮眉头紧蹙,望着城头上的清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握紧手中的弯刀,刀身映着城头的灯火,“打开城门,找到萧国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到粮草器械!桂林城等不起,王爷等不起!”说罢,她挥舞弯刀,高声喊道:“兄弟们,随我冲锋!破了平乐城,给大家庆功!”话音未落,她便率领骑兵冲向城门,战马嘶鸣,弯刀闪烁着冷光,杀气腾腾。

 

城头上的清军立刻放箭,孙可望站在城楼之上,冷笑一声:“刀小蛮,本将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放箭!给我狠狠射!”箭矢如同暴雨般射来,密集如雨。刀小蛮率领士兵们奋勇冲锋,林小七手持盾牌护住身前,大喊道:“将军小心!”士兵们一边用盾牌抵挡箭矢,一边驱使战马撞击城门,“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城门却纹丝不动。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明军付出了五十余人伤亡的代价,终于攻破城门,冲入平乐城。然而,城中却空无一人,萧国栋与义军早已转移,只留下一封书信,藏在县衙的桌案下,信中告知他们已退守阳朔,清军兵力雄厚,沿途各州县多被占领,需暂缓联络,切勿贸然行动。

 

刀小蛮展开书信,指尖微微颤抖,心中焦急万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将书信递给林小七,沉声道:“立刻集合队伍,前往阳朔!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萧国栋,带回援军!桂林城不能丢,我们绝不能让王爷失望!”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土司营地中,赵武正焦急地等待着韦银豹与盘文义的答复。营地依山而建,竹楼错落有致,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赵武身着明军制式铠甲,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棱角分明,颔下留着短须,他已在此等候两日,两位土司首领对于是否再次出兵犹豫不决,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营地中的土司士兵们也多有顾虑,八旗铁骑的威名让他们心生畏惧,不少人私下议论,不愿再卷入战火。

 

“赵将军,并非我等不愿出兵,只是八旗铁骑太过强悍,他们的布面甲防护极佳,我等土司士兵的兵器难以穿透。”韦银豹身着绣着图腾的锦袍,坐在首位,他年约五十,头发已有些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手中端着一碗茶,却始终没有喝,语气中满是为难,“前日一战,我部已伤亡三千余人,青壮年士兵折损过半,实在无力再派援军。”

 

“韦首领,盘首领!”赵武站起身,语气恳切,眼中满是期盼,他向前迈了一步,拱手道,“桂林城若破,清军下一步必然会攻打土司领地,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二位首领比我更清楚!今日我等若不共抗清军,他日必遭灭顶之灾!李王爷已亲口许诺,战后将桂林周边三县划归土司管辖,永不反悔,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还请两位首领三思!”

 

盘文义坐在一旁,身着黑色短褂,腰间挂着一柄铜刀,他年约四十,面容黝黑,手中摩挲着一串佛珠,眼中满是犹豫。他深知赵武所言非虚,但八旗铁骑的强悍让他心存忌惮,前日一战,清军骑兵冲锋的威势还历历在目,他不愿再让族人白白牺牲。“赵将军,并非我等贪生怕死,只是清军势大,我等区区土司兵,恐怕只是杯水车薪啊。”

 

就在这时,一名土司士兵匆匆闯入,神色慌张,高声道:“首领,清军已派使者前来,就在营外,态度十分嚣张,威胁我等若再助明军,便踏平土司营地,鸡犬不留!”

 

韦银豹与盘文义脸色一变,眼中的犹豫更甚,清军的威胁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赵武心中一急,上前一步道:“首领,清军狼子野心,今日的威胁便是明日的行动!他们素来言而无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明军联手,拼死一战,或许还有生机!若今日退缩,他日土司领地必遭屠戮,族人无一生还!”

 

韦银豹与盘文义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深知,清军绝不可能放过土司领地,今日若不反抗,明日便会沦为刀下亡魂。韦银豹猛地将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站起身沉声道:“赵将军所言极是!传我命令,集结两万土司士兵,备好兵器粮草,随赵将军前往桂林,共抗清军!若此战不胜,我等便与桂林城共存亡!”

 

盘文义也站起身,将手中的佛珠收起,沉声道:“我即刻召集族人,备好弓弩刀枪,明日一早便出发!”

 

赵武心中大喜,连忙抱拳躬身,激动地说道:“多谢两位首领!李某感激不尽!桂林军民也会永远铭记土司的恩情!他日若能击退清军,李王爷必定厚报!”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赵武率领两万土司士兵,浩浩荡荡地向桂林方向疾驰而去。土司士兵们身着各色服饰,手持弓弩、刀枪等兵器,旗帜飘扬,马蹄声震天动地,尘土飞扬数十里。而另一边,刀小蛮也终于在阳朔找到萧国栋,萧国栋年约三十五,面容刚毅,身着粗布战袍,听闻桂林危急,他当即拍板,派出一万义军,筹集了足够支撑十日的粮草与百余桶火油,与刀小蛮一同向桂林赶来。

 

桂林城内,李定国正带领军民加固城墙,修复破损的防御工事。士兵们抬着沉重的青石板,将东门的缺口层层填补,石匠们挥舞着铁锤,叮当声不绝于耳,把断裂的城垛重新砌好。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老人们坐在街边烧水煮饭,蒸汽混着米粥的香气弥漫在街巷;妇女们围坐在一起,手指翻飞,将破旧的布条缝制成简易的绷带;半大的孩童们也提着小竹篮,穿梭在城头上,为士兵们递送箭矢与水囊。

 

柳若薇带着几名女医官,提着药箱在城楼上穿梭,她身着素色布裙,裙摆沾满泥污,原本白皙的双手因反复清洗伤口变得红肿粗糙。看到陈三柱疼得浑身发抖,她蹲下身,轻声安抚:“忍着些,上好药就不疼了。”说着便用烈酒消毒的剪刀剪开他腿上的旧绷带,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她眉头都未皱一下,小心翼翼地敷上草药,再用干净的布条缠好。

 

“柳大夫,您都三天没合眼了,歇歇吧。”医官小芸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地劝道。

 

柳若薇摇了摇头,将药箱背在肩上:“还有好多伤员等着处理,我歇不得。”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她抬头望去,只见北门方向尘土飞扬,一面绣着“韦”字的大旗在风中舒展,紧接着便是“破虏骑”标志性的玄色战旗,正朝着城门疾驰而来。

 

李定国正亲自搬运沙袋,听到欢呼声,猛地直起身,望向远方。待看清领头的两人身影时,他紧绷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赵武骑着黑马走在土司队伍最前方,玄铁鳞甲上沾着尘土,看到城楼上的李定国,他高举手臂挥了挥。刀小蛮紧随其后,枣红马的鬃毛上还挂着几根箭矢,她脸上添了道新的刀疤,却依旧神采飞扬,手中弯刀高高举起,引得身后的义军士兵们齐声呐喊。

 

城门缓缓打开,赵武与刀小蛮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李定国面前,单膝跪地:“王爷,我等幸不辱命!”

 

“快起来!”李定国上前扶起二人,目光扫过他们身后的队伍,土司士兵们身着各色劲装,手持弓弩长刀,虽面带疲惫却士气高昂;义军士兵推着装满粮草的马车,车上还堆着成箱的火油与箭矢,“辛苦二位了,有你们回来,桂林城便多了几分胜算。”

 

赵武站起身,拱手道:“王爷,韦首领与盘首领亲自率军前来,就在城外。他们说,誓与桂林共存亡!”话音刚落,韦银豹与盘文义便大步走来,二人身上的战袍都沾着风尘,韦银豹手中的长戈还留着砍杀的痕迹。

 

“李王爷,”韦银豹抱拳道,“清军若想踏平桂林,须先过我土司子弟这关!”盘文义也点头附和,手中佛珠已被摩挲得发亮:“我等带来了族中最好的弓弩手,定能给八旗铁骑一个教训。”

 

刀小蛮也上前禀报:“王爷,萧首领带来一万义军,还有足够支撑十日的粮草与百余桶火油,沿途虽遇清军阻拦,但林小七他们拼死开路,总算按时赶到了!”林小七站在队伍中,听到提及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显眼。

 

李定国心中暖意涌动,正欲开口,却见一名斥候骑着快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城来,马缰绳都险些脱手:“王爷!不好了!李国翰与吴三桂的大军已到城郊十里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列阵了!”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李定国当机立断:“诸位随我上城楼!”他转身快步登上北门城楼,虎头湛金枪直指城外。远处的平原上,黑压压的清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八旗铁骑的玄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旗帜如林,“清”字大旗与吴三桂的“吴”字旗并列,气势骇人。

 

李国翰骑着白马,手持大刀,看到城楼上的李定国,放声大笑:“李定国,今日援军已至,看你还能往何处逃!”吴三桂紧随其后,身着明黄色蟒袍,在军中格外扎眼,他冷笑一声:“李定国,前日之仇,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李定国毫不畏惧,高声回应:“李国翰,吴三桂,尔等异族逆贼,休要猖狂!今日我有援军相助,定要将尔等斩于城下!”说罢,他转身下令,“赵武,你率土司弓弩手守西城,利用箭矢压制清军骑兵;刀小蛮,带‘破虏骑’与义军埋伏在城北壕沟两侧,待清军攻城,便从侧翼突袭;韦首领、盘首领,烦请二位率军守南城,防止清军迂回包抄;吴成,继续加固东门防线,柳若薇,带人在城后设立临时医棚,随时接应伤员!”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转身各自离去。赵武拍了拍韦银豹的肩膀:“韦首领,待会看我信号,咱们前后夹击,让清军尝尝厉害!”韦银豹点头应下,与盘文义一同带着土司士兵奔赴南城。刀小蛮则召集林小七等人,低声交代着突袭的细节,士兵们迅速推着几辆装满火油的马车,悄悄绕到城北。

 

片刻后,清军的攻城号角声轰然响起。李国翰大刀一挥:“攻城!”八旗铁骑率先冲锋,马蹄踏得地面震颤,尘土飞扬。他们架起云梯,朝着北门猛攻而来,弓箭手在阵前射箭掩护,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向城头。

 

“放箭!”赵武一声令下,土司弓弩手们齐齐放箭,他们的竹箭带着倒钩,穿透力极强,瞬间射倒了前排的十几名清军士兵。一名清军士兵刚爬上云梯,便被韦银豹的亲兵一箭射穿喉咙,惨叫着坠落城下。

 

吴三桂见状,对身旁的马宝道:“你带两千人,去偷袭东门,务必撕开一道口子!”马宝领命,带着队伍悄悄绕向东门,却不知吴成早已在此等候。待清军靠近,吴成一声令下,滚石火油齐下,马宝的队伍瞬间陷入火海,惨叫声此起彼伏。

 

城北方向,刀小蛮见清军主力都在猛攻北门,立刻挥动弯刀:“兄弟们,冲!”“破虏骑”与义军如同猛虎扑食般冲出,弯刀砍向清军的侧翼。林小七一马当先,手中长矛刺穿一名清军骑兵的胸膛,大喊道:“杀贼!”义军士兵们纷纷响应,一时间,清军阵脚大乱。

 

李国翰气得暴跳如雷,正欲分兵抵挡,却见李定国提着虎头湛金枪,从城门冲出。他如同战神降临,枪尖所过之处,清军士兵纷纷倒地。一名清军参将挥刀迎战,被李定国一枪挑飞兵器,紧接着枪尖便刺穿了他的胸膛。

 

“抓住李定国者,赏白银万两!”吴三桂高声喊道,清军士兵们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李定国毫不慌乱,虎头湛金枪舞得密不透风,形成一道金色的枪影,清军士兵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此时,韦银豹带着土司士兵从南城赶来支援,盘文义手中的铜刀劈翻一名清军小校,高声喊道:“李王爷,我等来了!”土司士兵们结成阵型,与李定国汇合,硬生生将清军逼退了数丈。

 

激战持续到正午,烈日当空,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顺着地势流淌,汇成一道道血河。清军伤亡惨重,却依旧源源不断地发起冲锋,而明军这边,士兵们也渐渐体力不支。赵武的手臂被箭矢擦伤,却依旧咬牙指挥弓弩手放箭;刀小蛮的弯刀卷了刃,便拔出腰间短刀继续厮杀;韦银豹的长戈断了,他便抱起一块巨石,砸向冲来的清军。

 

李国翰看着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对吴三桂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定国的援军战力远超预期,不如先撤军,再做打算?”吴三桂脸色铁青,他本想借清军之手除掉李定国,没想到战况会如此胶着,但看着麾下士兵死伤无数,也只能咬牙点头:“传令,撤军!”

 

清军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撤退的信号。李国翰与吴三桂带着残部,狼狈地向后撤退,沿途丢下了无数的尸体与兵器。

 

李定国站在战场上,望着清军撤退的方向,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微微颤抖。他身上的战袍已被鲜血浸透,肩头的伤口再次裂开,却浑然不觉。刀小蛮与赵武等人围了上来,脸上满是疲惫,却都带着胜利的笑容。

 

“王爷,我们胜了!”刀小蛮兴奋地说道。

 

李定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心中却清楚,这绝非结束。清廷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高声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加固防线!明日,或许还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桂林城头,将士兵们的身影拉长。战场上的血腥味渐渐被晚风冲淡,军民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尸骸与器械之间,疲惫却坚定。桂林城的烽烟暂时平息,但每个人都明白,这场守护家园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最艰难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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