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头一紧：“所以你刚才……用血引律，是在替我挡劫？”
“不是替你。”她咳出一口黑血，“是还债。你父亲……当年也曾为我挡过一劫。他是最后一个敢违抗天律的黑骑统领。”
我心头巨震。
父亲？统领？
我还未及追问，王婆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将那块铜牌塞进我掌心：“拿着……女青印认主，需以血为契。从今日起，你便是新任守夜人……不，或许该说——你是‘破夜人’。”
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他们……去西山废观。那里有口枯井，井底埋着半卷《女青天律》残篇……写着‘影’的来历，也写着……你们每个人的命。”
说完，她头一歪，昏死过去。
“娘！”朱小福扑上去，嚎啕大哭。
苏婉迅速探她脉搏，松了口气：“还活着，只是元气大损，魂脉几乎断裂……若无地眼滋养，撑不过七日。”
阿蛮蹲下身，盯着那块铜牌：“守夜人？听着威风，结果就是个替天律挡刀的苦差？这破差事谁爱当谁当。”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铜牌，锈迹之下，那道扭曲符文竟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蠕动。我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上去——
“嗤”一声轻响，血被瞬间吸尽，符文亮起幽光，随即隐去。一股冰冷的讯念直冲脑海：“持印者，司幽冥之门，镇影祟之乱。违律者死，渎职者灭，亲者不赦。”
我浑身一颤，像是被雷劈中。
“怎么了？”苏婉察觉异样。
我摇摇头，把铜牌收入怀中：“没事。只是……它认主了。”
阿蛮冷笑：“认主？我看是认祖归宗吧。你瞧瞧你那手，黑火纹路……变深了。”
我摊开手掌，果然，原本暗沉的纹路如今泛着紫黑光泽，像有血在皮下流动。
“别想太多。”苏婉轻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救王婆。她说的西山废观，我知道在哪。但那地方……二十年前曾是‘律狱’旧址，关押过七十二名叛律修士，一夜之间，尽数化为干尸。”
“所以才没人敢去。”我站起身，将王婆背起，“正因如此，才是藏秘密的好地方。”
朱小福抹了把脸，抽噎着站起来：“我……我也去！我娘为这事儿瞒了一辈子，我不能让她白扛！”
阿蛮耸耸肩，拍了拍箭囊：“行吧，反正我也没处吃饭。不过说好啊，下回进地眼，得让我先探路——我这弓，专克阴邪。”
我们一行人离开巷子，日头已偏西。
城西的风，带着枯草与尘土的气息。我背着王婆，脚步沉稳，可心里却像压了座山。父亲的秘密、黑骑的覆灭、影祟的源头、还有那半卷残律……一切线索，竟都指向一座荒废的道观。
夜色渐起，街角一只野猫窜过，影子却未动。
我脚步一顿，回头望去——那影子，缓缓抬起头，朝我眨了眨眼。
我猛地转身，手已按在刀柄上。
那猫影子还趴在地上，歪着头，像在笑。
“厉大哥，发啥愣呢？”朱小福蹦到我身边，手里还攥着半块糖糕，嘴角沾着芝麻，“哎哟！这影子……这影子咋长眼了？！”
“闭嘴。”我低喝一声，刀鞘轻敲他脑袋，“别惊动它。”
苏婉从包袱里摸出一枚银针，指尖微颤，却还是稳稳地捏住了针尾。她咬唇：“它……在看我们。”
阿蛮早已拉开弓弦，一支黑羽箭搭在弦上，箭头泛着淡淡的朱砂光。“阴影附形，多半是‘影祟’的余孽。”她眯眼冷笑，“想跟着？送它一箭？”
“不行。”我拦住她，“它没动杀机，先别激它。”
话音刚落，那影子竟缓缓站起，四只猫腿变成两条人腿，影身拉长，最后竟站成个穿黑袍的瘦高人影，朝我们拱了拱手，转身就跑，一溜烟钻进墙缝，没了。
“……它还懂礼？”朱小福瞪圆眼，“厉大哥，它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滚。”我抬脚踹他屁股，“赶路。”
一行人匆匆穿街，终于在城西老茶馆“听松庐”落脚。这茶馆破是破了点，但胜在清净，老板是个独眼老头，姓陈，外号“陈半壶”，据说年轻时也是江湖上混过的，如今只熬一锅老茶，听几段闲话。
“来四碗‘松烟冷’，加点盐。”我放下几枚铜板。
陈老头瞥了我一眼，独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黑骑的暗语？”
我冷笑：“现在谁还信暗语。给口热汤就行。”
他点点头，转身去灶台。阿蛮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这破地方连个油灯都点不亮，亏你还记得。”
“王婆说西山废观有《女青天律》残篇。”苏婉轻声说，“可那地方……传闻闹鬼。”
“鬼？哈！”朱小福拍桌，“我朱小福行江湖三年，专治各种不服！鬼来了我画道符，妖来了我撒把米——哎哟！”
我一脚踩他脚背：“闭嘴，吃你的茶。”
茶上来，黑乎乎一碗，浮着点松针，闻着像烧糊的木头。我端起喝了一口，咸中带苦，却有一股暖流顺喉咙直下，冲进丹田。
忽然，胸口一烫。
女青印在我心口浮现，如烙铁般发红，一股血脉之力轰然炸开！
“呃！”我闷哼一声，茶碗脱手。
“厉锋！”苏婉一把扶住我。
我眼前发黑，耳边却响起古老诵经声，仿佛有人在我脑中低语：“破夜者，执印者，血引律，斩影祟……”
女青印灼热如火，我体内气血翻涌，竟与这茶水产生共鸣！
“这茶……有问题！”阿蛮猛地站起，弓已拉开。
陈老头却不动声色，慢悠悠擦着茶壶：“老茶引老印，印醒人自醒。你们守夜人的东西，我可不懂。”
我喘着气，盯着他：“你知道女青印？”
他咧嘴一笑，独眼眯起：“你爹当年，也在这儿喝过这碗茶。”
我浑身一震。
“他走那天，也是这么说的——‘西山废观，残律藏真，影出地眼，血祭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