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谢昭昭已站在东宫正殿前。她没穿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束带紧勒,短刀藏在袖中。崔婉儿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血诏卷轴,指尖发白。
“你真要现在进去?”崔婉儿声音压得极低,“赵无极的人马已在宫门外候着。”
“让他候。”谢昭昭迈步上阶,“他越急,越说明心虚。”
殿门推开时,百官尚未到齐。盲帝坐在龙椅上,双手搭在膝头,神情平静。谢昭昭径直走到御阶下,站定。萧景琰无声立在她右后方,手按刀柄。
赵无极是踩着钟声进来的。他扫了一眼谢昭昭的位置,脚步顿了顿,才缓步上前,站到文官之首。慕容轩随后入列,目光与谢昭昭短暂交汇,微微点头。
钟声落尽,太监拖长音调:“早——朝——开——始——”
无人出列奏事。空气凝滞,连呼吸都放轻。谢昭昭向前一步,展开手中卷轴。
“臣女谢昭昭,奉太子妃之名,呈血诏于御前。”
满殿哗然。赵无极猛地转身:“太子妃!此物从何而来?私取太庙金身,已是大逆不道!”
谢昭昭不理他,径直走到龙阶下,将血诏高举过顶:“请陛下亲验。”
盲帝缓缓抬手,太监急忙扶他起身。他走下台阶,手指摸索着触到卷轴边缘,一路滑至末尾。指印处,他停住,指尖反复摩挲。片刻后,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是朕的。”
赵无极脸色骤变,猛地拔剑:“妖言惑众!此诏伪造,当诛九族!”
剑光一闪,直刺盲帝咽喉。萧景琰身形暴起,横挡在前。剑锋刺入他肩胛,血喷溅在龙阶玉石上,红得刺目。他咬牙未退,反手一刀劈向赵无极手腕。
赵无极收剑后撤,怒喝:“拿下逆贼!”
殿外甲胄碰撞声骤起。东郊玄甲破门而入,长枪如林,瞬间封住所有出口。领兵将领单膝跪地:“奉太子妃令,护驾清奸!”
谢昭昭冷眼扫过瘫跪在地的百官,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从今日起,我说了算。”
赵无极环顾四周,冷笑:“你以为凭这些兵就能翻天?北境铁骑半日即到,你拿什么挡?”
谢昭昭没答话,只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高举示众。玄甲军齐声高呼:“死士听令,护主到底!”
盲帝忽然开口:“赵相,你床下那半截毒针,可还留着?”
赵无极瞳孔一缩,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他猛地抬头,看向盲帝:“你一直知道?”
“知道又如何?”盲帝声音平静,“朕等的就是你动手这一刻。”
谢昭昭趁势上前,从袖中抽出调兵令,朗声道:“北境虎符在我手中,铁骑动向,我早已掌握。赵相,你的人马,到不了京城。”
赵无极终于慌了。他挥剑指向谢昭昭:“你们串通好了!弑君篡位,天下共诛!”
萧景琰忍痛站直,刀尖指向赵无极:“弑君的是你。血溅龙阶,百官亲眼所见。”
慕容轩此时出列,拱手道:“臣愿附议,赵相谋逆,罪证确凿,请太子妃主持大局。”
世家官员纷纷跪倒,齐声附和。赵无极孤立在殿中,剑尖垂地,眼神阴鸷。
谢昭昭缓步上前,停在他面前:“交出兵符,自缚请罪,可留全尸。”
赵无极突然狂笑,猛地挥剑横扫。萧景琰再次挡下,刀剑相撞火星四溅。玄甲军一拥而上,数把长枪同时刺入赵无极身体。他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口中涌出血沫。
“你……赢不了……”他盯着谢昭昭,一字一顿,“北境……还有人……”
话未说完,头一歪,气绝身亡。
殿内死寂。谢昭昭俯视尸体,面无表情。她转身走向盲帝,躬身行礼:“请陛下下旨,清算余党。”
盲帝沉默良久,缓缓点头:“准。”
太监高声宣旨,百官叩首。谢昭昭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萧景琰身上。他肩头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却仍挺直脊背。
“先去治伤。”她低声说。
萧景琰摇头:“等事情办完。”
谢昭昭没再劝,转身下令:“押赵党入狱,抄家灭籍。传令北境,原地待命,违者视为叛军。”
命令一道道传出,朝堂秩序迅速重建。崔婉儿悄悄拉她衣袖:“盲帝袖子里掉出半枚虎符,被太监捡走了。”
谢昭昭眼神一凛,不动声色点头。
午时将至,朝会散尽。谢昭昭独自留在殿中,看着地上未干的血迹。萧景琰靠在柱边,气息微弱。
“你早知道盲帝装瞎?”他问。
“猜的。”谢昭昭走近,伸手扶他,“若真瞎,怎会二十年不动声色?他在等能掀棋盘的人。”
“你就是那个人。”
谢昭昭没接话,只扶着他往外走。青梧捧着药箱在殿外等候,见状急忙上前。
“别死。”谢昭昭松开手,语气平淡,“朝堂刚稳,我还需要你。”
萧景琰扯了扯嘴角:“放心,死不了。”
崔婉儿匆匆跑来,神色紧张:“北境急报,有人持另一半虎符调动边军,方向……是京城。”
谢昭昭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空荡荡的龙椅。盲帝早已离开,只留下半枚虎符的影子,在她心里投下新的阴影。
“备马。”她对崔婉儿说,“我要亲自去一趟北境。”
萧景琰皱眉:“你不能去。朝中刚定,你一走,必生乱。”
“所以我得快。”谢昭昭系紧腰带,“三天来回。你替我坐镇,若有异动,直接斩。”
崔婉儿欲言又止。谢昭昭拍了拍她肩膀:“照顾好他。”
说完,她大步走出殿门,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翻身上马。马蹄踏碎宫砖,扬尘而去。
萧景琰望着她背影,低声对崔婉儿说:“她要去找的人,恐怕比赵无极更难对付。”
崔婉儿攥紧衣角:“那我们怎么办?”
“等。”萧景琰转身回殿,“然后,准备好接她回来。”
殿内,盲帝独自坐在龙椅上,手中摩挲着半枚虎符。他低声自语:“丫头,这次,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无人应答。只有风穿过空荡的殿堂,吹动帘幕,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