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树杈“咔”地裂开，一道灰影“嗖”地窜出，落地竟化作个穿官袍的小吏，面白无须，眼眶发青，手里还捧着本破册子。
“阴司勾簿在此——”那鬼差尖声念道，“厉锋，黑骑残部，阳寿早尽，当入地府受审！今夜子时，阴门大开，尔等皆为‘引路灯’，不得逃脱！”
朱小福一听“阳寿早尽”，当场就腿软了：“我……我还没娶媳妇啊！我娘还等着我回家啃猪头呢！”
阿蛮翻了个白眼：“你少嚎两句，鬼都嫌吵。”
我冷笑：“阴司？你主子是血族伯爵吧？装神弄鬼。”
那鬼差一愣，册子“啪”地合上：“你……你怎知……”
“血族借阴气化形，操控孤魂野鬼，冒充阴司勾魂，这套路我砍过十七八个。”我提刀逼近，“你这身官袍，还是从乱葬岗扒的吧？”
鬼差尖叫一声，化作黑烟想逃，阿蛮一箭射去，“轰”地炸开一团火光，黑烟“嗷”地惨叫，散了。
院里安静了一瞬。
朱小福颤巍巍问：“厉……厉大哥，咱们真成‘引路灯’了？啥意思？”
“意思是，”我回头瞥了苏婉一眼，“血族要用咱们的阳气，给阴潮开路。咱们活着，就是活的灯笼。”
苏婉低头看着玉佩，龙渊令在她掌心微微发烫：“这东西……能镇压阴气，也能引动龙脉。血族伯爵不是来找它，是怕它被人启动。”
“所以咱们不能走，也不能死。”阿蛮咧嘴一笑，“那就在这儿，等他来送人头？”
“不。”我忽然笑了，“咱们得先让他以为，咱们怕了。”
朱小福眼睛一亮：“装？我最会装了！”
我瞥他：“你平时不是装道士，就是装高人，装得跟真的一样——就你了。”
“啊？我？”
“你去门口，哭着喊着要投降，说你知道龙渊令在哪，但只有你能打开。”
“那我要说啥？台词呢？”
“随你编，但得够怂，够蠢，够让人想笑。”
朱小福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滚到门口，扯着嗓子嚎：“大人！小道朱小福愿降！我知道龙渊令在哪！它藏在……藏在道观地窖的腌菜坛子底下！只有我认得那个坛子！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还能给您跳大神驱邪！”
我和阿蛮对视一眼，差点没绷住。
苏婉扶额：“……他是不是真傻？”
“真傻的人，活不到现在。”我低声道。
果然，片刻后，外头传来一声冷笑：“蝼蚁也敢诈我？”
一道血影掠过院墙，落地是个披黑袍的男子，面容俊美得不像活人，左眼泛着猩红，右眼却漆黑如墨——典型的血族伯爵，双瞳异色，能窥阴阳。
“龙渊令在我手中。”我缓缓举起玉佩，故意让它在月光下闪了闪。
伯爵瞳孔一缩：“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
“你先让我问问。”我忽然咧嘴，“你吃蒜吗？”
他一愣：“什么？”
“蒜。大蒜。吃不吃？”
“荒谬！我乃高贵血族，岂食凡俗之物？”
“哦。”我点点头，冲阿蛮使了个眼色，“那你肯定不知道，这玉佩，我拿蒜汁泡过三天。”
阿蛮瞬间会意，从怀里掏出个破罐子，泼了半罐白浆在地上——其实是米汤加石灰，可味道冲得要命。
伯爵果然皱眉后退：“你……你竟用秽物玷污圣器？！”
“不止。”我冷笑，“我还尿了三泡。”
朱小福在旁边配合地点头：“真的，我亲眼见的，厉大哥对着玉佩念咒，说‘尿镇邪，尿镇妖，尿完伯爵满地爬’……”
伯爵气得发抖：“找死！”
他正要扑来，苏婉忽然轻声念了一句：“界门，闭。”
她手中符纸无火自燃，一道金光从道观地基下冲天而起，瞬间在屋顶形成一道半透明光幕，像倒扣的碗，将整个道观罩住。
“这是……前朝皇室的‘锁阴结界’？”伯爵脸色大变，“你怎会此术？”
“我爹是前朝钦天监正。”苏婉冷冷道，“这道观，本就是龙脉支眼。你一进来，就中计了。”
伯爵怒吼，一掌拍向结界，却被金光反震，手臂瞬间焦黑。
“现在。”我提刀上前，刀尖滴血，“轮到我问你了——城东古墓，到底是谁挖的？”
他狞笑：“你们……永远……不会……知——”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突然炸成一团血雾。
风一吹，血雾里飘下一块青铜碎片，上刻一个“赵”字。
我蹲下身，用刀尖挑起那块青铜碎片，指尖拂过“赵”字的刻痕。这字是古篆，笔锋里藏着刀意，像是武夫刻的，不是文官的手笔。
“赵……”朱小福凑过来，念得磕磕巴巴，“这该不会是……前朝赵氏皇族的遗物吧？”
苏婉摇头：“前朝姓李。大周开国时，赵氏是镇北军统帅，掌十万铁骑，镇守阴山。后来……全军覆没在‘黑潮夜’。”
我心头一震。
黑潮夜——七十年前，一夜之间，阴门自阴山裂开，黑雾淹了北境三十六城。镇北军全员战死，连尸首都找不到，只留下一座空城，满地血锈。
而我爹，正是当年黑骑军的副统领。
“所以这‘赵’字……”我摩挲着龙渊令，玉佩的温度忽然变得滚烫，像是在回应什么，“不是线索，是钥匙。”
阿蛮眯起眼：“你是说，城东古墓，本就是镇北军的埋骨地？有人挖它，不是为了财，是为了放东西出来？”
院外风声忽止。
连虫鸣都断了。
苏婉猛地抬头：“结界……在震。”
我们三人同时望向头顶的金光结界——那光幕边缘，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像是被什么从外面一点点啃噬。
“不是人挖的墓。”我缓缓站起身，刀横在前，“是墓……自己醒了。”
朱小福吓得一屁股坐地：“啥意思？墓成精了？！”
“比那更糟。”我盯着那裂纹，“是有人用血族之血，唤醒了沉在地底的‘兵魂’。那些本该安息的战魂，现在被人炼成了‘阴兵引’，替血族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