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何时堕入魔渊？
我早已模糊了记忆。
“嗤！”
又一具吸血尸的头颅应声飞起，我的黑刃上淌满了黏腻的腐液。似血非血，只透着腥臭。刀刃划过空气，带起的风声都像是亡魂的呜咽。
我，昔日的锦衣卫，如今的黑骑护卫。数不清斩了多少这般妖物。
依稀记得，是七十年前朝廷为了扩充国库，突然容许一种叫做“七叶散”的药物在民间买卖，商队从西域源源不断运来，尸祸也便零零星星在大周国土上出现，直到最后连王城也被这些妖物攻陷……
曾经锦衣卫的飞鱼服早被这身浸透了血污与黑暗气息的玄甲取代，冰冷坚硬，如同我的心肠。这身甲胄，是大周最后一点挣扎的意志所化，也是我们这些残存者唯一的庇护所。代价？便是永世沉沦于这无边的血色与腐臭之中。
街角的少年蜷缩着发抖，我冷眼扫去，只沉声道：
“想活命，就跟紧。或者，”
我刀尖指向旁边一滩被啃噬得只剩骨架的残骸，
“像他一样。”
少年惊恐地瞪大眼，牙齿咯咯作响，却猛地点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跟在我身后。巷子深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密集起来，像无数蛆虫在朽木里钻营。更多的红点——那些怪物浑浊充血的眼珠——在阴影里亮起，贪婪地锁定我们这两个鲜活的血食。
“走！”
我低喝一声，不再犹豫，黑刃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雷霆，率先冲入尸群。刀光起落，血肉横飞。腐朽的肢体在刀锋下如枯枝般断裂，腥臭的液体溅满了斑驳的墙壁。我的动作精准、狠辣，没有一丝多余。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恨这崩坏的世道，恨这些污秽的存在，也恨那个曾经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的自己。
少年在我身后发出压抑的尖叫，紧紧攥着我冰冷的甲胄下摆，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巷战短暂而残酷。几具还在抽搐的无头尸倒在地上，我收刀回鞘，刀身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在渴饮更多污血。黑甲上沾满了新的污秽，但我毫不在意。这身甲，本就是黑夜与死亡的化身。
“黑骑大人……”
少年喘息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谢……谢谢您……”
“谢早了。”
我打断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巷口通往的主街。那里曾是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如今却成了修罗场。断壁残垣间，游荡着更多形态各异的“东西”。有步履蹒跚、皮肉腐烂的尸鬼，也有动作迅捷如猿猴、指爪闪着幽光的夜行者——那是被更高等血族感染异化的产物。更远处，隐约传来凄厉的嚎叫和建筑倒塌的轰鸣，火光在污浊的天空下明灭不定。
“这里不能久留。”
我沉声道，
“城西还有一处黑骑的临时据点。跟紧，别掉队，也别发出任何声音。”
少年用力点头，脸色惨白如纸。
我们贴着残破的墙根，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鬼魅，在死寂与喧嚣交织的街道上穿行。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腐臭，还有一种诡异的甜腥——那是高等血族留下的气息。我紧绷着每一根神经，黑甲下的肌肉贲张，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嗬……嗬……”
前方一处倒塌的茶楼废墟下，突然传来低沉的嘶吼。一个只剩下上半身、拖着腐烂肠子的尸鬼正艰难地爬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少年吓得一个趔趄。
我手腕一抖，一枚淬了银粉和符咒的黑铁短匕如毒蛇般射出，精准地钉入尸鬼的眉心。嘶吼戛然而止。
“走！”
我低喝，看也不看那彻底死透的污秽。
就在我们即将拐入另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威压骤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少年闷哼一声，几乎瘫软在地。我猛地将他拽到身后，黑刃瞬间出鞘过半，幽冷的刀锋指向威压的源头——前方巷口的阴影深处。
那里，缓缓踱出一个“人”。
他穿着华贵但沾满暗红污渍的锦袍，面容苍白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有唇边残留的一抹新鲜血迹，破坏了他那份虚假的优雅。他猩红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闪烁着残忍而戏谑的光芒，牢牢锁定了我，以及我身后的少年。那目光，像是在欣赏即将入口的美味珍馐。
“啧啧啧……”
他优雅地用丝绢擦了擦嘴角，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难得一见的鲜活气血……还有一个……黑骑？”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尖利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锦衣卫的余孽？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可惜，你们的皇帝，早就成了我主的盘中餐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高等血族！而且，是能号令尸群、甚至可能参与过当年皇城沦陷之战的家伙！他身上的威压远超那些低等的吸血尸和夜行者。少年在我身后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躲好！”
我将少年猛地推向旁边一处半塌的砖石堆后，同时将黑刃完全抽出。冰冷的刀柄传递着唯一的热量，那是我的愤怒与决心。玄甲上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幽光。
那血族贵族似乎觉得我的举动很有趣，轻轻拍了拍手：“勇气可嘉。可惜，只是徒劳的挣扎。你的血，或许能让我回味一下昔日猎杀你们那些所谓‘高手’的快感。”他身形未动，一股无形的冲击却如同重锤般向我撞来！是精神冲击！
我闷哼一声，识海如同被针刺般剧痛，眼前瞬间发黑。但我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刺激下，黑甲上的符文幽光大盛，勉强抵御住了这股侵蚀。不能倒下！身后还有一条命！
“有点意思……”血族贵族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他优雅的身影瞬间模糊，化作一道猩红的残影，带着刺鼻的血腥味，直扑而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