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如同赦免令,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室。江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抓起书包走人,把什么狗屁互助小组抛在脑后。然而,李老师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与自由相反的方向——图书馆走去。
明德一中的图书馆宽敞而安静,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纸张特有的油墨香气。
这里是沈知珩这类人的主场,却是江野的刑场。
他在靠窗的一个僻静角落找到了沈知珩。对方已经端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教材,姿态如同精密仪器般标准。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江野拉开对面的椅子,故意弄出刺耳的响声,然后重重地坐了下去,将空荡荡的书包随手扔在脚边。
沈知珩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准时到达的零件。“开始吧。”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将一本物理课本推到江野面前,“先从受力分析开始,这里是基础。”
江野瞥了一眼书上那些扭曲的箭头和符号,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开始了他的“表演”。
“大学神,这么用功啊?”他语气轻佻,带着明显的挑衅,“是不是除了做题,就没别的人生乐趣了?”
沈知珩翻书的手指顿了顿,连眼皮都没抬。“人生的乐趣有很多种,掌握知识是其中一种。”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第一拳打在棉花上,江野有些不甘心。他换了个方向,用笔帽一下下地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噪音。“听说你爸是那个沈氏集团的老总?啧,那么大家业,你还这么拼命读书干嘛?回去当你的太子爷不就得了?”这话已经带上了刺,试图去撬动对方那看似无懈可击的背。
沈知珩终于抬起眼,清冷的目光落在江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迹象,只是淡淡反问:“所以呢?”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和你需要理解牛顿第二定律有关系吗?”
江野被噎了一下,一股火窜上来。他猛地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带着恶劣的笑意:“喂,我说……你该不会是个只会读书的机器人吧?有没有喜欢过女生?或者……男生?”
他紧紧盯着沈知珩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慌乱或羞恼。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攻击,针对对方作为一个“人”的情感领域。
沈知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他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些许距离,避开了江野过于逼近的气息。
他的眼神里没有江野期待的恼怒,反而更像是一种……基于卫生和安全距离的考量。“江野同学,”他的声音冷了一度,“如果你对这些问题感兴趣,我们可以稍后讨论。现在,你的任务是弄懂这道题。”他用笔尖点了点课本上的一道例题,语气不容置疑,“还是说,你连这种基础题目都看不懂,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拖延时间?”反击!精准、致命,直接戳破了江野虚张声势的伪装,点明了他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挫败感。
江野的脸瞬间涨红了,这次不是愤怒,而是夹杂着羞耻的难堪。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靠回去,眼神凶狠地瞪着沈知珩,却一时语塞,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
他发现,所有的挑衅、所有的攻击,在这个人面前都无效。沈知珩就像一堵冰墙,不仅冰冷,而且坚硬无比。他的情绪稳定得可怕,逻辑清晰得可恨。
阳光依旧安静地洒在两人之间,却仿佛隔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一边是躁动不安、试图用火焰融化冰层的失败者。
一边是亘古不变的寒冰,冷静地映照着火焰的徒劳。
沈知珩不再理会江野的怒视,重新低下头,用清冷而平稳的声线开始讲解那道例题,仿佛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看这里,首先对物体进行受力分析……”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回荡,字句清晰,逻辑严密。
江野咬着牙,拳头在桌下紧握。他死死地盯着沈知珩低垂的侧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场被强加的“互助”,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难熬得多。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学霸,更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用常理应对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