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林青玄站在王家祖坟前十米的位置,没动。
风从山下吹上来,带着一股土腥味,草尖上的血痕还在微微晃动。
王母跪在后头的小坡上,双手合十,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念什么。
她眼睛一直盯着林青玄的背影,手抖得厉害。
林青玄右手伸进口袋,把玄冥盘拿了出来。
盘面漆黑,太极图静止不动。
他左手轻轻抚过盘面,闭上眼,低声念:“三风气定,五卦归元。”
话音落下,他睁开眼,右手指节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他知道这是靠近煞气的反应,但他没停。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落地时很轻,却像是踩在某种节奏上。
接着第二步、第三步,他开始走“天罡步”,七星方位,每一步都卡在地下气流的节点上。
一开始罗盘指针还在轻微震颤,显示地气混乱。
这种乱流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强行打断龙脉后留下的后遗症。
林青玄呼吸放慢,让自己的气息和夜风同步,他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震动,像是大地在喘气。
第四步落下,罗盘动了一下。
第五步,指针开始缓缓偏转。
第六步,太极图出现一丝旋转的迹象。
他的额头开始冒汗。
第七步踏出时,罗盘猛然一沉。
指针不再晃动,稳稳指向坟底东南角的一处塌陷裂口,那地方原本是封土堆,现在裂开一道缝,宽不到一掌,深不见底。
林青玄站住了。
他看着指针方向,脸色变了。
“断了。”他低声说,“龙脉……断了。”
这话出口的瞬间,他右手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更严重。
这感觉他熟悉,是他父亲临终前的症状,当年父亲也是这样,测完一处古墓后手抖不止,第二天就吐血身亡。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刚才触碰到了真正的“断脉之殇”。
这不是普通的风水局,是有人故意把龙脉斩断,放出封印在地底的凶煞。
王家迁坟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祸根早在几十年前就埋下了。
他转头看向仍在小坡跪着的王母。
王母还跪着,但身体已经僵住,她听到了那句话,整个人像被雷劈中,眼神一下子空了。
“你说啥?”她终于开口,声音发抖,“啥叫……龙脉断了?”
林青玄没回答。
他盯着那道裂口,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周半仙昨晚来过,用红漆画了三条线,说是“假龙脉”改运,可那三条线的位置,正好压在断脉口上,每一笔都等于在伤口上撒盐,加速煞气外泄。
这不是巧合。
是有人让他这么做的。
林青玄把玄冥盘收回左口袋,右手摸了摸腰间的铜铃铛。
铃铛没响,说明周围没有游散煞气,但这不代表安全,真正的凶煞不会随便现身,它藏在地底,等的是下一个祭品。
他转身朝王母走去。
每一步都很慢。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压垮这个女人,但她必须知道真相。不然翠花也会死。
走到小坡下,他停下。
“你家祖坟下面,本来有一条活龙脉。”他说,“三十年前被人动过手脚,封了一部分。这次迁坟,等于把最后一道封印打破了。”
王母嘴唇哆嗦:“谁……谁干的?”
“我不知道是谁动手的。”林青玄说,“但我知道是谁安排的。周半仙不是主谋,他只是个工具人。有人让他画那三条线,就是为了让煞气顺着裂缝往上冲。”
王母猛地摇头:“不可能!周师傅是镇上最有名的风水先生!他不会害我们!”
林青玄冷笑一声:“有名?他那个塑料罗盘卖十块钱还包邮。你真以为那种玩意能测龙脉?”
王母说不出话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有给女儿擦嘴时沾上的灰黑色污渍。
那天翠花反穿衣服,倒着走路,嘴里哼童谣:“拆骨头,喝血汤,妈妈在土里等我回家乡……”
她当时以为是吓傻了。
现在她明白了。
那是噬脉鬼在说话。
“那……那现在怎么办?”她抬起头,眼里全是泪,“翠花还能救吗?”
林青玄看着她,没立刻回答。
他知道救人的办法只有一个——重新封住断脉口。
但这需要材料、阵法、时间,还得有人愿意替他护法,而眼下,整个村子都把他当骗子,王母也快撑不住了。
他不能现在告诉她全部计划。
他只说了一句:“今晚你别离开这里。我要守到天亮,看地气变化。”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回到坟前十米处,他重新站定位置,再次掏出玄冥盘。
这一次他没有再走天罡步,而是将罗盘平放在掌心,闭眼感应。
地下传来一阵细微震动。
不是来自东南裂口。
是另一个方向。
他猛地睁眼,看向坟后三百米外的山坡。
那里长满野草,地形起伏不大,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就在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一股阴流从那里涌出。
他记下了那个位置。
下次勘查必须去那里看看。
风更大了。
林青玄右手指节还在抖,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知道今晚不会太平,地气翻涌的时候,藏在土里的东西就会出来活动。
他不能睡。
也不能退。
王母还在后面跪着,一动不动,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的身影在夜色里缩成一团。
林青玄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
他抬起手,摸了摸左口袋露出的半截黄符。
那是他准备的“破煞符”,还没用上。但现在不行,时机不到。
一旦提前出手,只会惊动地底的东西,让它躲得更深。
他必须等。
等到它自己露头。
远处传来一声狗叫。
紧接着又是一声。
村里的狗都在叫,叫声此起彼伏,它们比人更敏感,能闻到空气中的异样。
林青玄眯起眼,盯着那道裂口。
草尖上的血痕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新的血浆正慢慢往外冒,顺着裂缝边缘往下滴。第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第二滴还没落下。
林青玄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铜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