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东西不多,且摆放得有些杂乱,显示出当初收拾这些物件时,主人所面临的情况危机,心绪不宁。
杂志。
布娃娃。
大白兔。
箱子底部,是几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摞散乱的信封。
刚想合上,目光却被夹在书页中的一样东西吸引——那是一张像刚被洗印出来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那个年代常见的衣裙,并肩站在复旦大学的校门前,笑得青春飞扬。
一个是欧阳荣儿。
另一个女孩,眉眼间与爻一旻有几分相似,笑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爻一旻的妹妹。
尹恺杰的手指拂过照片上欧阳荣儿灿烂的笑容,心脏一阵刺痛。
那段时间,为获得即将当上局一把手的尹恺杰的提携,爻一旻意欲将妹妹介绍给尹恺杰,为了不让自己的意图过于明显,特地让妹妹带上了自己的女同学,结果尹恺杰并没有爱上他妹妹,却爱上了妹妹的同学欧阳荣儿。
爻一旻的纽扣掉了,妹妹不会女红,倒是欧阳荣儿拿起针线和顶针,很麻利地帮助缝上了。
只是缺少橄榄色的丝线,临时用了一根黑线。
现在想来,后来许多事情,在这个时段,已露出端倪。
只不过尹恺杰一直蒙在鼓里。
阿荣凑过来,用鼻子轻轻嗅了嗅照片,喉咙里发出一种悲伤的呜噜声。
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欧阳荣儿的脸,然后又碰了碰那个忧郁的女孩。
就在这时,尹恺杰注意到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略显激动:“荣儿,我哥他……不对劲!他做的那些事情……我怕!”
日期,恰好是欧阳荣儿遇害前不到一个月。
“不对劲……那些事情……”尹恺杰喃喃自语,爻一旻妹妹自杀的往事浮上心头。
难道她的死,并不仅仅是因为情感受挫?
她也发现了爻一旻不可告人的秘密?
甚至她的割腕自杀……
尹恺杰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那真的是自杀吗?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连亲妹妹都能下手……爻一旻的丧心病狂,远超他当年的想像。
他压下翻涌的心绪,将照片小心放好,继续查看其他笔记本。
大部分依旧是读书笔记和采访素材。
直到他拿起最底下那本看起来最普通、用牛皮纸包着封面的软皮本。
这本子很薄,入手却有些异样。
翻开,里面记录的似乎是一些日常开支流水,笔迹也是欧阳荣儿的,但内容琐碎得有些奇怪,日期也跳跃不定。
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写着:
“3月14日。灰埠码头。柒号柜。木箱2。”
“3月17日。港币。汇丰。万八千。”
“4月21日。木箱5。”
“4月22日。三万。美金。”
“五毒俱全。”
……
尹恺杰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账本,这很可能是欧阳荣儿偷偷记录下来的、关于爻一旻可疑活动的线索!
她果然在暗中调查!
她是怎么做到的?
在另一页的夹缝里,他又发现了一张字条儿,上面有一行更小的字:
淑娥姐亦觉此人怪异,早就看穿他谎言加谎言,虚伪之至,嘱我格外小心,及时转告杰,我当时却以为淑娥姐想多了……
淑娥!
张伯那些看似着三不着两的话得到了印证!
淑娥果然早就察觉了!
尹恺杰想到自己当年竟愚蠢地听信了爻一旻的挑拨,他信誓旦旦保证所有证据都是合法获取,真实有效。
这时顾红磊的电话打了进来。
“尹局,我……我回了趟单位,想试着在系统里查一下欧阳阿姨的基本信息。”
“怎么了?”
“查不到。权限不足。不是普通的档案缺失,是设置了高级别的访问限制。尹局,欧阳阿姨的档案应该是被锁住了。这,感觉这不正常。”
???
如下三个问号出现在尹恺杰的眼前:
1、仅仅是因为她是一桩悬案的被害人?
2、还是说,她调查的事情,牵扯到的势力,哪怕即使过去了七年,依然在发挥着影响?
3、爻一旻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网络,可能并未被完全铲除?
这个推测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尹局?您还在听吗?”
“我在听。红磊,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在系统里查任何与欧阳荣儿、爻一旻相关的信息,网络会有记忆的,每一次登录都不会没有痕迹。另外,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明白。”
挂了电话,尹恺杰在沙发上枯坐良久,直到看见阿荣不知何时已经偎依在自己身边。
尹恺杰轻轻抚摸着白猫圆乎乎的脑袋,再次陷入沉思。
在两个女孩的背后,还有淑娥的影子。
爻一旻的妹妹首先发现了秘密,然后“自杀”了。
爻一旻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和欧阳荣儿一定交流过什么重要事情,然后欧阳荣儿继续调查,拿到了线索,却被灭口。
欧阳荣儿生前,淑娥曾对她发出过警告,却被她误解,最终自毁容貌远走他乡……
一条清晰的因果链,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而所有的线索,在七年后,都指向了那个唯一可能知晓全部真相、并且还活在世上的人——淑娥。
张伯说,她可能去了南边,吃斋念佛的地方。
必须找到淑娥。
不仅是为了解开欧阳荣儿之死的谜团,也为了弥补当年对淑娥的亏欠,更是为了印证一个可怕的猜想——造成当年这一系列悲剧的那些因果,或许并未真正结束。
记得淑娥的籍贯似乎就是本省东南部一个以佛教寺庙闻名的县城。
“云峰县。”他自言自语道。
阿荣也跟着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