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正五品女医官后,林薇的生活愈发忙碌。除了定期前往太医院参与诊疗事务、编写瘟疫防控手册,她大部分时间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医馆里。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和 “女医官” 的特殊身份,医馆的声名远播,不仅长安城内的百姓纷至沓来,连周边州县的患者也不远千里赶来求医。
然而,随着接触的病例越来越多,林薇心中的沉重感也愈发强烈。她发现,相比于瘟疫、疑难杂症,大唐女子生产的风险,竟丝毫不逊于前者,甚至更为残酷。
这日清晨,林薇刚为一位咳嗽不止的孩童诊完脉,医馆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伙计开门一看,是一位面色慌张的中年男子,他跪在医馆门口,声泪俱下地哀求:“林医官,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子!她生了一天一夜,孩子还没生下来,现在已经快不行了!”
林薇心中一紧,连忙跟着男子赶往他家。那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汗水味。产妇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她的下身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草席,床边围着几位焦急的亲属,满脸泪痕。
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粗布衣裳的老妇人正坐在床边,双手死死按住产妇的腹部,用力向下挤压,口中还念念有词:“使劲!再使劲!孩子快出来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这便是负责接生的稳婆。她的手上布满了污垢,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不明污渍,却直接伸进产妇的产道,粗暴地摸索着。产妇被折腾得痛苦不堪,发出微弱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更多的鲜血涌出。
“住手!” 林薇见状,心中一痛,厉声喝道。
稳婆被突然打断,不满地转过头,看到林薇,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不屑:“你是谁?这里是接生的地方,一个女医官来凑什么热闹?女子生产本就凶险,哪有不流血的?别在这里碍事!”
“我是朝廷册封的女医官,专门来救治产妇的!” 林薇语气坚定,快步走到床边,“你这样强行按压腹部,只会导致产妇子宫破裂,大出血而死!快住手!”
产妇的丈夫也连忙说道:“张稳婆,这是林医官,医术可高明了,让她试试吧!”
张稳婆见产妇丈夫也站在林薇一边,心中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再坚持,悻悻地松开了手。
林薇立刻上前,为产妇诊脉。脉象微弱而紊乱,已是气血大亏之象。她又仔细检查了产妇的情况,发现胎儿胎位不正,卡在产道中,再加上稳婆之前的粗暴操作,产妇的产道已经撕裂,出血严重。
“情况很危急。” 林薇脸色凝重地对产妇丈夫说,“胎儿胎位不正,产道撕裂出血,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否则产妇和孩子都有生命危险。”
她转头对稳婆说:“快去准备一盆煮沸过的热水,再找一把干净的剪刀,用烈酒消毒!另外,准备一些干净的布条和艾草!”
张稳婆愣了愣,不解地问道:“煮水做什么?剪刀消毒又有什么用?我们接生从来都是这样,哪有这么多讲究?”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照我说的做!” 林薇厉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张稳婆被林薇的气势震慑住,不敢再反驳,连忙吩咐人去准备。
趁着准备物品的间隙,林薇一边用干净的布条为产妇擦拭身体,一边轻声安慰她:“大嫂,别怕,我会救你的,也会救你的孩子。你再坚持一会儿,配合我,我们一定能挺过去。”
产妇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林薇真诚的眼神,虚弱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很快,热水、消毒过的剪刀和艾草都准备好了。林薇让产妇侧卧,调整好姿势,然后用消毒过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胎儿的胎位矫正。这个过程极为艰难,产妇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林薇一边鼓励她,一边加快动作。
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胎儿的胎位终于矫正。林薇示意产妇用力,同时在她腹部轻轻按压,帮助胎儿娩出。
“使劲!大嫂,再加吧劲!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林薇大声鼓励道。
产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用力,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终于顺利娩出。
林薇立刻用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将孩子包裹在干净的布条里,交给旁边的亲属。然后,她又开始为产妇处理撕裂的产道,用干净的布条进行缝合和包扎,同时为她服用了止血和补血的汤药。
做完这一切,林薇已经满头大汗,浑身湿透。她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产妇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有了一丝血色。她看着林薇,眼中满是感激的泪水:“林医官,谢谢你,你救了我和我的孩子……”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薇笑着摇了摇头,“你好好休息,我会让伙计送一些补气血的汤药过来,你要按时服用,好好调理身体。”
然而,林薇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沉重和悲痛。她知道,自己这次能成功救治产妇,是因为来得及时,且产妇的情况还没有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而在大唐,还有无数的产妇,因为落后的接生方式,在生产过程中失去生命,还有无数的新生儿,因为脐带感染、窒息等原因,早早夭折。
她想起了之前在医馆听到的一些事情:城西的王大嫂,因为难产,被稳婆强行拉扯,最终子宫破裂,大出血而死,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城南的李姑娘,生产时稳婆用未经消毒的剪刀剪断脐带,导致婴儿感染,不到三天便夭折了……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这些惨状,像一根根针,深深扎在林薇的心上。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医学已经有了一定发展的大唐,接生方式会如此落后、如此野蛮。稳婆们大多没有专业的医学知识,仅凭经验接生,遇到难产便束手无策,只能用粗暴的方式强行生产,根本不顾及产妇和胎儿的生命安全。
更让她感到痛心的是,这种落后的接生方式,竟然被视为理所当然。百姓们普遍认为,女子生产就是 “过鬼门关”,生死全凭天意,根本没有意识到,通过科学、规范的接生方式,可以大大降低产妇和新生儿的死亡率。
林薇走出茅草屋,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朝阳,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改革大唐的接生方式,推广科学、规范的接生技术,让更多的产妇和新生儿能够平安度过生产这一关。
她知道,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推广新的接生技术,必然会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尤其是那些依靠传统接生方式谋生的稳婆们,她们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利益。而且,百姓们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想要让他们接受新的接生方式,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林薇并没有退缩。她想起了瘟疫期间,自己也是顶着重重压力,推行隔离、煮水、熏蒸等防疫举措,最终成功控制了疫情。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拿出切实的成效,就一定能够改变现状,拯救更多的生命。
回到医馆后,林薇立刻开始查阅相关的医学典籍,结合自己穿越前所学的现代产科知识,整理出一套详细的接生技术方案。方案中,她详细介绍了 “无菌接生” 的重要性,包括接生器械的消毒、接生人员的手部清洁、产房的环境消毒等;提出了 “侧切” 技术,用于应对胎儿过大或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减少产妇产道撕裂的风险;还整理了产前护理、产后恢复的相关知识,包括孕妇的饮食调理、运动建议、产后伤口护理、新生儿喂养等。
她知道,要推广这些技术,首先需要培养一批掌握新接生技术的稳婆。她决定,在自己的医馆开设一个稳婆培训班,免费为长安的稳婆们提供培训,手把手地教她们新的接生技术和护理知识。
同时,她还计划编写一本通俗易懂的接生手册,用简单的文字和图示,详细介绍新的接生技术和注意事项,发放给长安的百姓和稳婆们,让更多的人了解科学接生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