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影的瞳孔猛然一缩。
那道鬼影般的读数，细若游丝，频率却高得骇人，像一条在深渊边缘极速振翅的毒蜂，一闪而逝，却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残影。
她几乎是本能地停下了所有动作，大脑在零点一秒内高速运转。
幻觉？仪器故障？
不。
这台光谱分析仪是她从旧世界一座顶级生物实验室废墟里抢救出来的，经过她亲手调试，稳定性和精确度远超废土上任何现存设备。
她深吸一口气，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疾速飞舞，没有去尝试复现那道读数，而是直接调出了另一组被她标记为“最高机密”的能量波形数据。
那是她出于一名顶级药师的严谨，在避难所复活点旁秘密架设的感应器，记录下的每一次玩家“灵魂重塑”时的能量逸散频谱。
两组数据在屏幕上交叠。
一瞬间，苏清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重合了！
波形、峰值、衰减速率……除了强度有着天壤之别，那道从“净滤菇”样本深处闪现的鬼影信号，与玩家复活时产生的灵魂波动，在最核心的编码段落上，竟然完全一致！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净滤菇是她发现的，能高效净化灰雾毒素的变异真菌，是避难所水土净化体系的基石，是希望的象征。
可现在，这希望的根基里，却埋藏着与“第四天灾”同源的秘密！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切断了样本的能量供给，拿起通讯器，用最简短的语言发出了紧急通讯：“凌策，来医疗车厢，立刻！最高优先级！”
三分钟后，凌策推门而入，看到的是一脸严肃的苏清影，和她面前那张令人心悸的波形重合图。
“这些菌丝……”苏清影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它们不是自然演化的产物。它们的DNA序列深处，含有一段非地球已知的原始编码。它更像是一个……一个‘活体数据库’！”
凌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活体数据库？玩家复活？
无数线索在他脑中闪电般串联！
海底洞窟石碑上那些无法破译的、仿佛电路图般的古老文字，小烛凭借能量视觉绘制出的、那张覆盖了方圆百里的“信仰之网”脉络图……
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指挥室的战术沙盘前，将苏清影带来的数据与小烛的涂鸦图谱进行比对。
点对点，线对线。
菌丝的能量频率，与那张大网的节点光芒，竟呈现出惊人的一致性！
“原来如此……”凌策眼中精光爆射，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型。
他伸手，在巨大的电子地图上迅速划定了一个区域，坐标——西北方向，三百里开外。
那是一片被标记为“永久高浓度灰雾区”的死亡地带，旧世界的地图残片上，只有一个模糊的标注——“地脉校准中心”。
“‘静默之庭’的雷屠残部，就是在那里全军覆没的。”沉默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声音低沉，“他们似乎想启动什么，结果引发了B级灰雾潮，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能带回来。”
“他们用的是蛮力。”凌策的手指重重点在那个名为“沉没祭坛”的核心点上，语气斩钉截铁，“而我们要用‘钥匙’去开门。”
他很清楚，面对这种涉及到世界底层规则的远古遗迹，任何常规的军事力量都如同螳臂当车。
必须精准打击。
“我需要一个五人小组，静默渗透。”凌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不携带任何重型武器，只求探索，不求战斗。”
他看向自己：“我，负责统筹和链接系统。”
他看向苏清影：“你，负责现场分析和破解生物密码。”
他牵起身旁一直安静聆听的小烛：“小烛，我们的眼睛和向导。”
他的视线转向通讯频道，接通了两个玩家的私人语音。
“回声，你的歌声是钥匙。熔火，我需要你的技术。”
命令下达，避难所高效运转起来。
出发前，被紧急征召的新人玩家熔火，正满头大汗地进行着最后的改装。
他利用几块从废弃护盾符文上拆下的能量碎片，与列车的备用电台巧妙地结合，硬生生造出了一台手持式的“低频共振仪”。
“领主大人，搞定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杰作，“这玩意儿能完美模拟出‘净滤菇’群落在休眠状态下的生物波动，只要我们不开枪，在B级以下的灰雾区里，我们就是一朵‘会走路的蘑菇’！”
另一边，小烛则安静地坐在一张巨大的白布前，小小的手里握着一支粗大的炭笔。
她闭着眼，侧着头，像是在倾听着来自遥远时空的絮语。
片刻后，她睁开没有焦点的双眼，小手在布带上飞快地画出一条蜿蜒曲折、毫无规律可言的路线图。
“走这里……”她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空灵与笃定，“这条路上，死人的声音……最清楚。”
半小时后，五人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天灾号列车，如同五道幽灵，融入了无边的灰雾与黑暗之中。
B级灰雾带的中心区域，能见度不足半米。
浓郁的灰雾仿佛拥有生命，粘稠地包裹着每一个人，试图钻进他们的口鼻和每一个毛孔。
就在这时，诡异的现象发生了。
“滋啦——”
前方的岩壁上，一道光影毫无征兆地闪现。
画面中，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实验室，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惊喜地对着显微镜大喊。
画面一闪而逝。
紧接着，右侧的地面上，又浮现出一对年轻情侣在公园长椅上相拥的剪影，背景的天空却突兀地裂开一道狰狞的黑色缝隙。
人群的尖叫、刺耳的警报、建筑的崩塌……无数旧日时光的碎片，如同坏掉的投影仪投出的残影，在他们四周疯狂闪烁，混乱而绝望。
“记忆回流！”苏清影低喝一声，立刻为众人注射了特制的精神稳定剂，“是高浓度能量信息残留导致的幻象，稳住心神！”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
“噗通！”
队伍中的吟游诗人回声，突然双膝跪地，脸上流下两行滚烫的泪水，表情是极致的痛苦与迷茫。
他的口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喃喃自语，吐出一段完全陌生的、充满了古老韵律的语言。
“……以血为媒，以魂为契，共生之门，为汝而开……”
那声音沙哑而苍凉，仿佛不属于他自己，而是某个逝去了千百年的灵魂，借着他的躯壳在哭诉。
苏清影瞳孔地震，她飞速地在便携式记录仪上记下这段发音，并立刻启动了资料库的模糊匹配功能。
数秒后，结果弹出。
匹配源头，来自一本她在某个大图书馆废墟中找到的、焚毁了大半的古老药典。
在那本药典烧焦的附录残页上，用一种早已失传的符号，记录着相似的咒文！
咒文的标题，只有四个字——【共生契约】！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凌策的脑海中炸开。
他一直以为，“畸变”是灰雾对生命的单方面侵蚀和扭曲。
但如果……如果这根本不是侵蚀，而是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却最终失败了的宏大“融合实验”呢？
人类，想要与某种更高等的存在“共生”，却最终引火烧身，化为了失去理智的畸变体！
凌策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看着前方被灰雾彻底淹没的道路，第一次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们要面对的，或许远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沿着小烛绘制的“亡者之路”继续深入，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的终点——沉没祭坛。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环形盆地，中心处，一座由不知名水晶构成的、边长超过二十米的巨大立方体，半埋在黑色的焦土之下。
水晶的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与净滤菇菌丝脉络同源的神秘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就是这里……”小烛的声音带着一丝畏惧，却又有一丝莫名的亲切。
她缓缓伸出小手，在那冰冷的水晶表面轻轻一触。
嗡——！
一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低沉嗡鸣，瞬间响彻整片废墟！
水晶立方体表面的所有符文，在同一时刻亮起了幽幽的银光。
小烛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看不见的眼眸中，竟也泛起了与符文同源的璀璨银光。
她的嘴唇开合，一个毫无感情的、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机械音，从中传出：
【第九次供奉已确认……X系列基因载体已激活……】
【……正在检测管理员权限……等待主控密钥接入……】
主控密钥？
凌策心念电转，一个大胆的指令脱口而出：“回声！《醒者之歌》！主旋律！”
那正是玩家登陆游戏时，系统默认的背景音乐！
回声虽然还处于恍惚之中，但来自领主的命令已经刻入了他的本能。
他下意识地拨动琴弦，激昂而熟悉的旋律，在这片死寂的废土之上骤然奏响！
奇迹发生了！
随着音乐响起，那巨大的水晶立方体应声而动，表面的银光瞬间转为深邃的幽蓝，一道巨大的光幕投影在半空中，缓缓浮现出一行冰冷的通用语文字：
【欢迎回来，管理员·凌策】
同一时刻，凌策的领主界面前所未有地剧烈闪烁起来，一条条信息流疯狂刷过。
【检测到管理员权限……正在链接……】
【远古终端·零号节点已成功连接！】
【您的权限等级为：X01（最高）】
然而，这连接仅仅维持了不到七秒！
“警告！警告！”
刺耳的警报声在凌策脑中炸响，刚刚亮起的界面瞬间布满雪花，迅速崩溃，只留下一句血红色的最终警告：
【其余八个远古终端节点已被未知力量污染！
世界重启倒计时继续！】
“快！熔火！拷贝数据！”凌策果断下令。
就在系统崩溃的最后几秒，熔火手中的低频共振仪已经死死贴在了水晶表面，疯狂地拷贝着那稍纵即逝的数据碎片！
“轰！”
当最后一个字符拷贝完成，水晶立方体光芒尽敛，再度恢复了死寂。
五人迅速撤离。
返回途中，熔火满脸震撼地汇报着解析出的惊人情报：“大人……数据碎片里，包含了‘灰雾’的生成原理，还有一个……一个疑似‘畸变体母巢’的坐标！”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干涩无比：“更……更重要的是一份名单！一份有九个名字的‘最终适配者’名单！排在第一位的……是您的名字，凌策！”
而排在第九位的……”熔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写的是：‘守夜之主’！”
凌策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他与银刃的对决，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而是被这古老的系统所预设的宿命！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了沉默刀急促的声音：“领主！我们已抵达接应点，但你们身后有追兵！数量不明，不是守夜人的人！”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后方的灰雾中，影影绰绰地浮现出几十个高大的人影。
他们行动整齐划一，悄无声息，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但当他们走出灰雾，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群双眼漆黑如墨，没有丝毫光亮的“伪觉醒者”！
他们的皮肤之下，一条条诡异的紫色菌丝如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着不祥的光芒，行动姿态整齐得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是‘污染物’的傀儡！”苏清影脸色煞白，“它们被控制了！”
“按预案执行！”凌策没有丝毫慌乱，果断下达了早已准备好的指令，“莉亚，启动‘焚雾圈’，封锁我们身后三公里所有通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远在天灾号列车上的首席炮手莉亚，远程启动了预先埋设在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