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长安城时,夜色已悄然笼罩。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车窗洒在苏婉清的脸上,映得她眸中翻涌的阴鸷愈发浓烈。她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平康坊附近一条偏僻的巷口 —— 这里是长安城里泼皮无赖聚集之地,鱼龙混杂,正是她实施计划的绝佳场所。
苏婉清端坐于马车中,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巷内。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围在墙角赌钱,高声喧哗着,满脸的痞气。她心中已有计较,对着随行的侍女低声吩咐:“去,把那个穿灰布短打、满脸胡茬的汉子叫来,就说有生意找他。”
侍女虽面露难色,却不敢违抗,硬着头皮走进巷内,按照苏婉清的描述找到了那个泼皮。那泼皮名叫王二,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之徒,平日里靠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为生,欠下了一屁股赌债。听闻有人找他做 “生意”,还以为是哪个冤大头送上门来,立刻喜笑颜开地跟着侍女来到马车旁。
“这位小姐,不知您找小的有何吩咐?” 王二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目光贪婪地在马车的华贵装饰上打转。
苏婉清没有掀开车帘,只隔着一层纱幔,用冰冷而威严的声音说道:“我给你一笔钱,你帮我办一件事。办成了,还有重赏;办砸了,后果自负。”
王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哈腰:“小姐您尽管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无需你上刀山下火海,只需你说几句谎话便可。” 苏婉清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可知平康坊的林记医馆?”
王二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女医林薇开的医馆嘛,近来名气可大了,听说连永宁侯都常去光顾呢!”
“正是她。” 苏婉清语气一沉,“我要你对外散布消息,就说你多次在深夜看到林薇与陌生男子私会,两人举止亲密,形同苟且。你要把时间、地点说得具体些,越逼真越好。”
王二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虽无赖,却也知道林薇是永宁侯看重的人,造谣这样的人物,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犹豫着说道:“小姐,这…… 这恐怕不妥吧?永宁侯可不是好惹的,万一被他知道了……”
“你怕了?” 苏婉清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透过纱幔递了出去,“这是五十两白银,先给你做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十两。有了这些钱,你不仅能还清赌债,还能逍遥快活好一阵子。至于永宁侯那边,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干净利落,没人会知道是你干的。”
五十两白银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王二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他吞了吞口水,心中的恐惧很快被贪婪取代。对他而言,五十两白银足以让他铤而走险,至于林薇的名声,至于永宁侯的雷霆之怒,在金钱的诱惑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好!小姐,我答应你!” 王二一把抢过银子,紧紧攥在手中,生怕苏婉清反悔,“您放心,小的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保证让所有人都相信林薇那贱人品行不端!”
苏婉清满意地点点头,又细细叮嘱:“你记住,要在茶馆、酒肆这些人多口杂的地方散布消息,就说你是医馆附近的住户,深夜起夜时亲眼所见。时间就说在最近半个月,地点选在医馆后院的角门,那地方偏僻,不易被人查证。那陌生男子,你就描述成身材高大、蒙面夜行之人,这样既显得神秘,又无从对证。”
“小的记牢了!” 王二一一应下,将苏婉清的叮嘱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
“还有,” 苏婉清补充道,“此事绝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若是让我知道你走漏了风声,不仅要收回银子,还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不敢!小的绝对守口如瓶!” 王二连忙赌咒发誓,脸上满是惶恐。
苏婉清不再多言,示意侍女驾车离去。马车驶离巷口时,她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王二的身影,那泼皮正拿着银子爱不释手地掂量着,嘴角挂着猥琐的笑容。苏婉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也松了口气 ——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的几日,长安城的茶馆酒肆里,渐渐流传起关于林薇的流言蜚语。
王二按照苏婉清的吩咐,每日流连于平康坊附近的几家茶馆,装作酒后失言的模样,向周围的人散播 “见闻”:“诸位有所不知,那林记医馆的女医林薇,表面上看起来温婉贤淑、仁心济世,背地里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起初,众人只是当作笑谈,并未当真。可王二说得有板有眼,绘声绘色:“我就住在医馆隔壁的巷子,前几日深夜,我起夜时,恰好看到医馆后院的角门悄悄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走了进去,与林薇在院子里私会。两人搂搂抱抱,举止亲密,说了好半天才分开。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后来又接连看到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深夜,那男子来去匆匆,一看就有问题!”
有人提出质疑:“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林医官可是永宁侯看重的人,怎会做出这等事?”
王二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错!我看得真真的!那林薇穿着水绿色的襦裙,我绝不会认错!再说了,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开着医馆,深夜与陌生男子私会,这不是苟且是什么?说不定她那所谓的医术,也是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为了让流言更具可信度,苏婉清还暗中指使李月瑶在世家贵女的圈子里散布消息。李月瑶本就对林薇心怀怨恨,自然不遗余力。她在一次赏花宴上,故作神秘地对几位相熟的贵女说道:“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林薇,最近可不太安分。我听我家下人说,有人看到她深夜与陌生男子私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贵女们本就对林薇的出身颇有微词,如今听闻这样的流言,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林薇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背着永宁侯做出这等事!”
“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出身卑微,却总想攀龙附凤,如今看来,果然品行不端!”
“永宁侯对她那么好,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真是可惜了永宁侯的一片心意!”
这些世家贵女的议论,很快便通过各自的下人、亲友,扩散到了长安的各个角落。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播,从平康坊到东西两市,从市井百姓到文人雅士,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林薇的 “丑闻”。
一时间,关于林薇品行不端的流言蜚语在长安小范围内愈演愈烈。有人惋惜,认为林薇空有医术,却失了德行,辜负了永宁侯的青睐;有人鄙夷,觉得她出身卑微,果然骨子里就带着放荡不羁,不配得到尊重;还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添油加醋地传播着各种版本的 “私会细节”,让流言变得愈发不堪入耳。
林记医馆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原本每日门庭若市的医馆,如今变得冷清了许多。不少原本预约好的病人,纷纷托人前来取消就诊,生怕沾染上 “晦气”;还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路过医馆时,会对着医馆的大门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医馆的伙计看着这冷清的景象,心中焦急不已,忍不住对林薇说道:“姑娘,外面的流言越来越难听了,您要不要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咱们医馆的名声可就毁了!”
林薇此时也已听闻了那些流言。她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如同针一般扎在她的心上,让她既愤怒又委屈。她自问行事坦荡,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德行之事,却无端被人如此污蔑。
她自然猜到这流言是谁散布的。雅集之后,苏婉清眼中的怨毒与李月瑶的愤愤不平,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陷害自己。
“我知道了。” 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平静地对伙计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用心诊治每一位病人。流言终究是流言,总有不攻自破的一天。”
话虽如此,可当她看到那些原本信任她的病人渐渐疏远,看到街上行人异样的目光,心中还是难免感到难过与无助。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坚守本心,不被流言所扰,继续用医术救治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而此时,流言也早已传到了萧景渊的耳中。
萧景渊正在府中处理公务,心腹小厮匆匆走进书房,神色凝重地说道:“侯爷,外面…… 外面有一些关于林姑娘的流言,说得很难听。”
萧景渊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什么流言?”
小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外面的人都说,林姑娘…… 林姑娘深夜与陌生男子私会,举止亲密,还说…… 还说两人形同苟且……”
“放肆!” 萧景渊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声,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怒火。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晃动,茶水溅出,打湿了桌案上的公文。
小厮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侯爷息怒,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并非有意冒犯林姑娘……”
萧景渊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他太了解林薇的品性了,她善良、正直、坦荡,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造谣中伤,想要毁掉她的名声!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雅集上苏婉清与李月瑶的嘴脸,心中已然明了 —— 这流言,定然是她们二人散布的!
“这些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萧景渊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侯爷,”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流言最早是从平康坊附近的茶馆传出来的,说是一个名叫王二的泼皮亲眼所见。后来又有几位世家贵女在私下议论,流言便越来越广了。”
萧景渊眼中的寒意更甚。一个泼皮,几个世家贵女,便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可见背后之人早已策划周全。她们就是想利用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毁掉林薇的名声,让她在长安无立足之地,甚至想让他与林薇之间产生嫌隙。
“备车!” 萧景渊霍然起身,语气坚定,“去平康坊林记医馆!”
他不能让林薇独自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他要立刻赶到她身边,告诉她,他相信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护着她。同时,他也要查明真相,让那些散布流言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马车飞速驶向平康坊,街道两旁的景致飞速掠过。萧景渊坐在马车中,心中满是对林薇的担忧与对造谣者的愤怒。他暗暗发誓,定要让苏婉清、李月瑶以及那个散播流言的泼皮,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此时的林记医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冷清的厅堂里。林薇正独自坐在案前,望着窗外发呆。她不知道这场流言风波何时才能平息,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度过这场危机。就在她感到茫然无助之时,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抬头望去,只见萧景渊快步走了进来,眼中满是焦急与关切。
看到他的那一刻,林薇心中的委屈与无助瞬间爆发,眼眶不由得红了。
萧景渊快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带着一丝颤抖。他轻声说道:“薇薇,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相信你,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我绝不会相信。”
听到他的话,林薇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在这个被流言包围、人人质疑的时刻,他的信任与支持,便是她最大的慰藉与力量。
而此刻,苏婉清正坐在府中的凉亭里,听着侍女禀报长安城里的流言传播情况,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她知道,流言已经成功传到了萧景渊的耳中,接下来,她只需坐等看好戏,等着萧景渊对林薇失望,等着林薇身败名裂、被众人唾弃。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心中满是得意。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林薇被萧景渊抛弃,独自一人在长安街头无依无靠、受尽白眼的模样。
“林薇,这只是开始。” 苏婉清在心中暗暗说道,“接下来,我会让你尝到更多的苦头,直到你彻底从景渊哥哥身边消失,从长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