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质疑、揣测、轻蔑的目光,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震惊与敬畏。徐载道长老脸上的倨傲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身后的赵千钧更是面如土色。
就在这时,冯剑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秦垣耳边响起,那份恨意清晰可辨:“秦兄,就是那个嘴角带痣的小子,赵千钧!他抢生死盘时下手最狠,任姑娘就是他打伤的!”
秦垣眼中寒芒一闪。
他目光如冰刀,骤然射向赵千钧。
赵千钧正因秦垣身份被坐实而心神震荡,又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一股莫名的羞辱和嫉恨涌上心头。
他年轻气盛,仗着元真道派威势,往日横行惯了,此刻竟不顾场合,脱口骂道:“看什么看!就算你是什么茅山前辈,也管不到我元真道派头上!伤个把凡夫俗子,抢个无主法器,算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呸!”
“千钧!住口!”徐载道厉喝,但已晚了。
秦垣动了。
或者说,他根本没动。
在赵千钧话音落下的瞬间,秦垣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这一指,快得超越了大多数人的视觉捕捉。
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剧烈的灵气波动,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近乎无形的锐气破空而出。
随后光天化日,竟出现北斗七星,汇聚成剑。激射而出。
正是茅山道术,七星剑心!
“呃啊——!”
赵千钧的骂声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
他只觉胸口一凉,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一股凌厉霸道、充满破灭气息的力量透体而入,瞬间搅碎了他丹田气海经络!
“噗!”他狂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数丈,重重摔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抽搐两下,便昏死过去。
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竟然一击就被废掉了修为!
“小辈安敢!!”
徐载道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秦垣如此果决狠辣,更没想到他出手如此迅疾诡异!盛怒之下,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暴喝一声,周身土黄色光芒暴涨,含怒一掌拍出!
磅礴浩瀚的法力汹涌而出,瞬间在空中凝聚成一座房屋大小、凝实无比的土黄色山形巨印!
巨印之上符文缭绕,道炁奔涌,带着镇压一切的厚重与毁灭气息,轰隆作响,朝着秦垣当头砸下!
此乃元真道派绝学,厚土印!这一击含怒而发,威力远超寻常,便是同阶修士也不敢硬接!
秦垣在点出一指后,气息已有瞬间的回落。
面对这铺天盖地镇压而来的巨印,他瞳孔微缩,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但他神色未乱,脚下步伐玄妙连动,身影如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口中念咒,祭出元雷法球。
“嗡!”
法球飞出,悬浮于秦垣头顶,骤然绽放出耀眼的紫色雷光!
雷光交织,化作一道直径丈许的雷霆光罩,将秦垣护在其中。光罩上紫色雷纹游走,发出噼啪炸响,至阳至刚的雷霆气息弥漫开来。
“轰!!!”
土黄色巨印狠狠砸在紫色雷罩之上!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开,狂暴的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吹得远处弟子衣袂狂舞,站立不稳。
雷光与土黄光芒激烈纠缠、湮灭。
雷球所化的雷罩剧烈震荡,明灭不定,终究抵挡住了巨印最凶猛的第一波冲击。
但徐载道含怒一击何等强横,残余的巨力透过雷罩传递进来,仍让秦垣浑身剧震,气血翻腾如潮,“蹬蹬蹬”连退七八步,面色一阵潮红之后转为苍白,喉头一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显然,在绝对修为上,他与徐载道这等长老级人物仍有差距,已然受了些内伤。
而那厚土印在击溃雷罩大半威能后,虽然暗淡缩小许多,却依旧带着余威,继续朝着身形不稳的秦垣压来!
眼看秦垣就要被这残余巨印击中,千钧一发之际……
“徐长老,息怒。”
一道平和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玄镜真人的身影已出现在秦垣身前不远处。面对那继续压下的厚土印,他只是轻轻抬袖,随意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青色光幕凭空出现,如同一张最上乘的绸缎,轻轻兜住了那方余威犹存的厚土印。
光幕微微荡漾,泛起涟漪,那凶猛的土行巨力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消融、化解,眨眼间,厚土印便彻底消散于无形,连一丝尘埃都未激起。
举重若轻,道法自然!
徐载道全力一击的余波,被玄镜真人如此轻易化解,高下立判,也彰显了茅山掌教深不可测的修为。
到底是一派掌教,修为深不可测。
即便是道门中流砥柱的元真道派的长老,也无法与之争锋。
徐载道收掌而立,脸色已是铁青一片,胸口因愤怒而微微起伏。他死死盯住挡在前面的玄镜真人,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滔天怒意:“玄镜掌教!此子心狠手辣,当着你的面废我门人修为!你待如何?今日若不给我元真道派一个交代,休怪徐某翻脸!”
玄镜真人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冲突未曾发生。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赵千钧,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秦垣,最后落回徐载道脸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徐长老,还请稍安勿躁。”
“秦垣师弟,”他特意加重了这个称呼,“乃杜三思师兄亲传,按辈分,是贫道师弟,亦是门下弟子的长辈。长辈教训出言不逊、行事不端、伤人在先的小辈,何错之有?”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赵千钧伤人在先,夺宝在先,方才更于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蔑视尊长,毫无悔过之心。秦师弟身为长辈,见此劣行,怒火中烧,出手代为管教,合情合理。”
玄镜真人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尤其是在元真道派诸人脸上停留片刻,最后沉声道:“若论惩戒……贫道以为,秦师弟此举,已是够了。”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完全站在了“辈分”与“道理”的制高点上。
听起来,他是在坚决维护秦垣,维护茅山的规矩和杜三思的颜面,将秦垣的狠辣反击美化成了“长辈管教”。
不仅驳回了徐载道的质问,甚至还隐隐有指责元真道派管教不严之意。
徐载道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玄镜真人,又指向秦垣,手指颤抖,显然怒到了极点。
当初赵千钧伤人夺宝,玄镜真人可是默认的,此刻就这么反水了!
他身后的元真道派弟子也个个怒目而视,法力暗涌,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茅山这边,玄玙等长老也暗自提气,场面再度剑拔弩张。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徐载道胸膛剧烈起伏数下后,那滔天的怒火竟被他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强压了下去。
他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最终化作一片阴沉的死水。他狠狠地、深深地盯了秦垣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然后又剜了玄镜真人一眼,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话来:
“好!好!好一个茅山规矩!好一个‘长辈管教’!玄镜掌教,今日之事,我元真道派……记下了!”
言罢,他竟然不再纠缠,猛地一甩袖袍,对身后弟子厉声道:“留下生死盘,带上千钧,我们走!”
几位弟子围了上来,一起抬起昏迷的赵千钧。
元真道派一行人,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带着冲天的怨气与一种近乎憋屈的沉默,迅速离开了广场,背影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竟以玄镜真人一番“公道话”和徐载道堪称忍辱负重的退走,暂时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