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破庙,脚下的土路渐渐变得平坦。张老栓背着货担走得稳健,林薇跟在后面,目光不住地扫过沿途的景致。道旁的杨柳枝随风轻摆,偶尔能看到田间劳作的农夫,穿着粗布短褐,头戴斗笠,见了他们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望过来。
“姑娘,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长安城的城墙了。” 张老栓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头对林薇笑道,“到了城里,你可得跟紧我,长安大得很,岔路又多,丢了可就难找了。”
林薇点点头,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她从小在历史书和电视剧里见过无数次对盛唐长安的描绘,可当那座巍峨的城墙真正出现在视野里时,还是被狠狠震撼了。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城门处人流如织,有穿着锦缎的贵族子弟,有挎着行囊的商旅,还有手持兵器、神情严肃的士兵,正逐一检查进城人的通关文牒。
“张大叔,进城还要检查吗?” 林薇小声问道,她身上除了那个急救包和几件换洗衣物,连件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张老栓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放心,我常来长安送货,跟城门的兵爷都熟。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后,就说你是我远房侄女,来城里投奔我的,保管能进去。”
果然,到了城门口,张老栓熟稔地跟一个士兵打招呼,又递过去一小袋碎银。那士兵掂了掂银子,看了林薇一眼,没多问便放他们进了城。
一踏入长安城,喧闹声瞬间扑面而来。宽阔的朱雀大街上,马车辚辚,行人摩肩接踵。街边的店铺鳞次栉比,酒肆里飘出浓郁的酒香,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热情地招揽顾客,还有小贩推着小车叫卖,“胡饼嘞,刚出炉的胡饼!”“胭脂水粉,姑娘要不要看看?”
林薇看得眼花缭乱,这里的一切都与她熟悉的现代社会截然不同。脚下的青石板路被磨得光滑,两旁的建筑飞檐翘角,朱红的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偶尔还能看到高鼻深目的胡人,穿着异域风情的服饰,牵着骆驼走过,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可这份新奇感没持续多久,麻烦就找上门了。林薇身上的粗布麻衣虽然干净,却与周围人的穿着格格不入,再加上她一头短发(穿越前为了方便实验剪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几个穿着纨绔子弟模样的少年,甚至停下脚步,围着她指指点点。
“哎,你们看这姑娘,头发怎么这么短?莫不是个疯子?”
“瞧她穿的那衣服,料子差得很,怕不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
“说不定是个逃荒的,跑到长安来混饭吃的吧!”
刺耳的议论声钻进林薇耳朵里,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现代社会,她从未因为外貌和穿着受过这样的打量,可在这个时代,仅仅是与众不同,就成了别人嘲笑的对象。
张老栓见状,赶紧将林薇护在身后,对着那几个少年沉声道:“你们几个后生,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我侄女,初来长安,不懂规矩,你们可别欺负人!”
那几个少年见张老栓气势汹汹,又看他背着货担,像是个常来长安的熟客,悻悻地撇了撇嘴,骂骂咧咧地走了。
“姑娘,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张老栓安慰道,“长安城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点了点头。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没有资格计较这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张老栓带着林薇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来到了城西的一处杂院。这里的房屋大多低矮破旧,与刚才大街上的繁华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院子门口坐着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妇人,手里拿着针线,正缝补着一件旧衣服,她就是这杂院的房东王大娘。
“王大娘,忙着呢?” 张老栓笑着走上前。
王大娘抬起头,看到张老栓,脸上露出笑容:“是老栓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又来送货?”
“不是,” 张老栓指了指身边的林薇,“这是我远房侄女林薇,家乡遭了灾,来长安投奔我。我那住处太小,住不下两个人,想在你这租间房,你看行不行?”
王大娘上下打量了林薇一番,眉头皱了起来:“老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姑娘来历不明的,我可不敢随便租房给她。再说了,这杂院里住的都是穷苦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林薇心里一沉,刚燃起的希望又要破灭了。她赶紧说道:“王大娘,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在长安找个地方住下来,找份活计谋生。我…… 我会看病,要是您或者院子里的人有不舒服的,我都能帮忙看看,不收钱。”
“你会看病?” 王大娘怀疑地看着林薇,“一个小姑娘家,还会看病?别是骗人的吧?”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孩子的咳嗽声,声音清脆却带着浓浓的痰音,听着就让人心疼。王大娘脸色一变,赶紧站起身:“是我那孙儿小宝,这几天咳嗽得厉害,吃了药也不见好。”
林薇眼前一亮,连忙说道:“王大娘,要不我去看看小宝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王大娘犹豫了一下,看着林薇真诚的眼神,又想起孙儿难受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行,那你跟我来看看。要是你真能治好小宝的咳嗽,这房子我就租给你,租金还能给你便宜点。”
林薇跟着王大娘走进一间狭小的屋子,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淡淡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躺在床上,小脸通红,不停地咳嗽着,每咳一下,身子就跟着颤抖一下。
“小宝,奶奶回来了。” 王大娘走到床边,心疼地摸了摸孙子的额头,“还烫着呢。”
林薇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小宝的症状。小宝呼吸急促,喉咙里有明显的痰鸣音,额头滚烫,应该是感冒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她从急救包里拿出体温计,想给小宝量个体温,可刚掏出来,就被王大娘拦住了。
“姑娘,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亮闪闪的,别吓着孩子。” 王大娘警惕地看着体温计。
林薇这才反应过来,体温计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物。她赶紧解释道:“王大娘,这是体温计,能测出小宝的体温,看看他烧得厉害不厉害。我不会伤害小宝的,您放心。”
王大娘半信半疑地松开手,林薇小心翼翼地将体温计夹在小宝的腋下。等了几分钟,取出一看,38.5℃,属于中度发热。
“王大娘,小宝烧得有点厉害,得先降温。” 林薇说道,“您家里有没有干净的布巾和凉水?”
王大娘赶紧点头,转身去拿布巾和凉水。林薇又从急救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剥开塞到小宝嘴里,清凉的味道让小宝的咳嗽稍微缓解了一些。
很快,王大娘拿着布巾和凉水回来了。林薇将布巾浸湿,拧干后敷在小宝的额头上,又帮小宝擦拭了手心和脚心,进行物理降温。她一边擦,一边轻声对小宝说:“小宝乖,很快就不难受了。”
小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林薇,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有哭闹。
王大娘站在一旁,看着林薇熟练地照顾小宝,心里的怀疑渐渐少了一些。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她摸了摸小宝的额头,惊喜地说道:“不烫了!真的不烫了!姑娘,你这方法真管用啊!”
林薇笑了笑,又从急救包里拿出一小瓶生理盐水:“王大娘,您给小宝喝点这个水,能帮他稀释喉咙里的痰,让他好得快一点。以后每天给他多喝些温水,注意保暖,别再着凉了。”
王大娘接过生理盐水,像是接过什么宝贝一样,连连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你真是个好姑娘,这房子我租给你了,一个月只要五十文钱,你看行不行?”
林薇连忙点头:“行,太谢谢您了,王大娘!”
解决了住处的问题,林薇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张老栓见事情办成了,也松了口气:“姑娘,这下你不用愁了。我还有货要送,就先不陪你了,有什么事你就去东街的杂货铺找我。”
林薇感激地看着张老栓:“张大叔,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客气啥,出门在外,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张老栓笑了笑,背着货担离开了。
林薇跟着王大娘来到租给她的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壁有些斑驳,但收拾得很干净。她放下行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几个邻居正坐在院子里聊天,见了她,都友好地笑了笑。
林薇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依旧是黑的,无论她怎么按,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知道,自己真的和现代社会彻底断了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