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训练时，赤枭看白寅的眼神有些不同。
“寅字二十三号！”他吼道，但语气里少了些纯粹的训斥，“昨天的事，鹤翁跟我说了。干得不算太蠢！”
他绕着白寅走了两圈。
“知道利用规则，保留证据，没有脑袋一热冲上去。这在咱们这行，比你能打更重要！”
他用鞭子点了点白寅的脑袋。
“但是！别以为会动点脑子就不用练了！力量才是根本！没有力量，你发现敌人又能怎么样？跑都跑不掉！”
“今天，加练！感应元灵的同时，尝试把它引导到你的爪子和牙齿上！让它们更锋利，更坚固！”
白寅照做。
他伏低身体，集中精神，调动体内那丝温热的气流。
这一次，他不再任由热流在体内自然运转，而是尝试着将它小心翼翼地引导向自己的前肢。
起初很困难，热流如同不听指挥的野马。
但渐渐地，一丝微弱的气流成功抵达了爪子。
他能感觉到，爪尖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和灼热感。
“吼……”他低吼一声，下意识地对着地面的一块石头挥了一爪。
嗤啦！
石头上留下了三道比平时清晰得多的白痕！
虽然很浅，但确实留下了痕迹。
“哦？”赤枭眼睛一亮，“这么快就能引导气流强化肢体了？你这小崽子，天赋确实比那些蠢货强点！”
他难得地露出一点近乎赞赏的表情。
“继续练！直到你能在不刻意引导的情况下，随时保持爪子锋利！”
一天的训练结束，白寅感觉对气流的操控熟练了不少。
他正要回偏殿，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寅字二十三号，过来。”
是山神青玄道人。他站在主殿门口，手里依旧拎着那个酒葫芦，表情似笑非笑。
白寅走过去。
“跟我来。”山神转身走进主殿旁一间他从未进去过的静室。
静室里很简单，一张蒲团，一张矮几，点着淡淡的檀香。
“坐。”山神自己先盘膝坐在蒲团上，指了指对面。
白寅依言蹲坐下来。
山神喝了口酒，眯着眼打量他。
“灵泉的事，处理得不错。”他开门见山，“鹤翁夸你懂规矩，赤枭觉得你有点潜力。连风信司那只眼高于顶的小青鸟，都对你有点兴趣。”
他顿了顿。
“知道为什么我只让赤枭驱逐，而不是抓捕吗？”
白寅摇头。
“因为黑风山那头老熊，最近不太安分。”山神淡淡道，“他在试探。试探我的底线，试探天庭对边远地区的控制力。一个小小的巡河夜叉，抓了，伤不了他筋骨，反而可能给他借口闹事。”
“不抓，只是赶走，表明我们发现了，也表明了我们的克制。这是一种……默契。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他看向白寅：“你觉得，这规则怎么样？”
白寅沉默片刻，伸出爪子，在地上划了个“闷”字。
山神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闷？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这鬼规矩，有时候是挺闷人的！”
他笑够了，擦了擦眼角。
“但是，小子，你要记住。在这天庭治下，规矩，就是护身符。你昨天做得对，先把自己立在规矩里，再去办事。这样，就算事情没成，至少你不会是那个被推出去顶罪的。”
他话锋一转。
“不过，光会守规矩，也就是个庸才。得学会在规矩里，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路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
“我看你灵智不低，血脉似乎也有点意思。想不想……学点真东西？”
白寅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山神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矮几上。
一本封面上写着《基础导引术详解（精怪通用）》。
另一本，没有名字，但材质古旧，封面上隐约有个模糊的兽形图案。
“这本《详解》，是鹤翁那里领不到的。里面详细讲了怎么更有效率地感应、引导元灵，怎么温养经脉，比赤枭那套打骂教学管用多了。”
他指了指那本无名的册子。
“这个，是我早年无意中得来的一门妖族炼体法门的残篇，叫《锻骨篇》。路子有点野，不太合天庭功法的中正平和，但对强化筋骨、爪牙特别有效，尤其适合你们这些走肉身路子的猛兽。”
他看着白寅：“想要吗？”
白寅毫不犹豫地点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山神敲了敲矮几，“我可以提前把功法给你，甚至偶尔指点你一二。但代价是，以后有些‘规矩之内，但别人不愿做或做不好’的麻烦事，你得替我分忧。”
“比如，可能需要你更频繁地去巡查一些偏僻、危险的地方。或者，处理一些需要点‘灵性’而不是蛮力的纠纷。”
“愿意吗？”
白寅几乎没有思考，再次用力点头。
风险和机遇并存。他需要变强，需要了解更多。
“好！”山神将两本册子推到他面前，“拿去吧。私下修炼，不要声张，尤其是那本《锻骨篇》。赤枭要是问起你怎么进步快，就说是自己琢磨《规制》悟出来的。”
白寅用爪子小心地将两本册子拢到自己身前。
“另外，”山神又喝了口酒，“我看你和云翎那丫头配合得还行。她出身风信司青鸾一族，眼界和知道的消息，比这山里绝大多数精怪都多。有机会，多跟她走动走动。多个朋友，多条路。”
“当然，那丫头傲气，你得让她觉得你有用，值得结交。”
白寅记下了。
“行了，去吧。”山神挥挥手，“好好练。让我看看，你这头小白虎，能走到哪一步。”
白寅叼起册子，退出了静室。
回到偏殿，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锻骨篇》。
开篇就是一副复杂的行气图，以及一些看起来颇为激烈的动作姿态。
文字艰深，但他集中精神后，大致明白了意思。
这是一种通过模仿远古凶兽捕食、战斗的姿态，结合特定的呼吸和运气法门，来淬炼骨骼、筋膜，激发血脉潜力的法门。
其中一些动作，比如“猛虎伏丘”、“饿虎扑食”、“虎尾鞭山”，简直是为虎类量身定做。
他尝试着按照第一个姿势“猛虎伏丘”摆好，同时调整呼吸。
一股远比平时修炼时更霸道、更灼热的气流，猛地从体内深处被引动，顺着特定的路线冲向四肢百骸！
“吼！”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痛楚和畅快的虎吼。
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肌肉传来撕裂般的酸胀感，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清晰的力量增长感！
这法门，果然厉害！但也确实“野”，对身体的负荷极大。
他不敢贪多，练了一小会儿就停下来，翻开《详解》，用里面平和的导引术温养有些受损的经脉。
一野一平，相辅相成。
几天后，赤枭在训练时明显感觉到了白寅的变化。
“你的爪子！力道和锋利度又提升了！”赤枭惊讶地看着白寅在试炼木桩上留下的深深爪痕，“你这小崽子，悟性这么高？”
白寅按照山神的吩咐，只是低吼一声，装作努力训练的样子。
赤枭也没深究，只是训练得更起劲了。
这天下午，白寅正在偏僻的后山练习《锻骨篇》里的“虎尾鞭山”，试图控制尾巴也能如臂指使，灌注气力。
忽然，他耳朵一动，听到空中传来熟悉的振翅声。
云翎落在一旁的岩石上，歪着头看他。
“喂，白寅，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练什么呢？这动作……怪模怪样的，不像赤枭教的啊。”
白寅停下动作，看着她。
“算了，不管你。”云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有个事儿，你听不听？”
白寅点头。
“我昨天送信去隔壁黑风山，听到点风声。”云翎神神秘秘地说，“那个被赶回来的巡河夜叉，被黑风妖王狠狠责罚了，据说关了禁闭。”
“但这不算什么。关键是，我偷听到黑风妖王手下议论，说咱们青玄山……可能有什么‘好东西’，才让山神这么能忍。”
好东西？
白寅眼神一凝。
云翎凑近了些，声音更轻。
“他们说……可能是很久以前，某位妖族大能留下的‘遗迹’或者‘传承’，就在青玄山某处。黑风妖王好像一直在找，上次派夜叉来，说不定不只是挑衅，也是想偷偷找找线索。”
遗迹？传承？
白寅想起了自己那本来历不明的《锻骨篇》。
也想起了自己那与众不同的白虎血脉。
他抬起头，望向青玄山莽莽苍苍的深处。
这座他被迫安身的“衙门”所在的山，似乎并不简单。
而他的山神“上司”，提前投资他这只小老虎，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
“怎么样？有兴趣吗？”云翎眼睛发亮，“要是真有什么遗迹，找到点边角料，都是大功一件！功德大大的有！”
白寅看向她，琥珀色的虎目里，闪过一丝思索。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