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药下肚,绿容的气色果然再度焕发活力与光彩。
这正是为她最后抬高身价的绝佳时机。
红袖招老鸨当即着手联络那些对绿容痴心不改的年轻富商——
我,便是其中之一。
当被老鸨热情迎进楼中时,我心中已然明了,自己定是出价最高之人。
我将这番猜测告知绿容,她轻柔一笑:“倒也没错。不过公子虽面容普通,终究是年轻儿郎。老鸨在楼中看似掌权,实则处处受制……选中公子,也是想在众人之中,为我寻个稍好的归宿。”
“毕竟年轻人心性多情柔软,即便日后知晓我身染‘恶疾’离世,大概率也会心存怜悯,赐我一方坟茔。”
我无奈轻叹,伸手握住她的手:“世情本就如此,天下受苦的女子又何止你一人?”
好在,此行目的已然达成。
在楼上等候半个时辰,见绿容收拾妥当,我便下楼,对老鸨漫不经心地说道:“绿容果然病得不轻……若非她曾是花魁,三千两着实不值。总之,人我带走了,此后她与你们红袖招再无瓜葛。”
“公子放心!”老鸨连忙递上卖身契,“已按公子吩咐,到官府登记注销了贱籍。公子带她回去,若想留她服侍,只需派下人持此契重新归档即可。”
“若是有意给她良籍出身,花费些钱财便能办妥。”
我挑眉反问:“若是当场撕毁呢?”
老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迅速掩饰,依旧堆着娇媚的笑容:“若撕毁契书,绿容便成了自由身。”
我本想当场撕毁,但绿容还要留在此城,遂改口道:“不必如此。就让她做个普通丫鬟吧。我曾在郊外红松林许愿,需得一位虔诚貌美的婢女前去还愿,便派她去便是。”
既然绿容说这老鸨为人尚可,我便多言几句,为绿容留在红松林之事稍作铺垫。
若无意外,老鸨定然不会主动泄露此事。
可若日后绿容被人察觉,借她之口传出主家信息,也能为绿容免去些许麻烦。
出了红袖招,司衡赞许道:“慕瑶,你如今行事越发周到谨慎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并非我一人的主意。”
此事,小莲、灯笼与绿容我们一同商议了许久。
“这又何妨?”司衡不以为意地挑眉,“能虚心采纳他人建议,本就是难得的美德。更何况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们肯为一介普通女子费尽心力、不吝钱财,比起世上那些满口沽名钓誉之辈,高尚何止十倍?切勿妄自菲薄。”
他向来这般不遗余力地夸赞,我也只好厚着脸皮受下。
“只是……”我不舍地望了望永和城,“事情办妥,我们也该启程了。”
帝都青玄观中,还供奉着捡骨婆婆那位魏郎的尸骨。
我既应允要让二人合葬,便定然要做到。
好在,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我撩起马车车帘钻了进去,绿容正捧着一个小匣子,只收拾了两身细软,端坐在车厢中,对我灿然一笑。
灯笼挂在马车边角,随风轻轻摇摆。
小莲坐在我身旁,阵阵凉意在车厢内萦绕。
农历七月的燥热天气里,车厢中竟格外舒爽。
“驾!”
小画师略显生疏地挥起马鞭,在局促中缓缓驾动马车。
出城之后,我会跟上前方周府的商队。
而小画师,将带着绿容前往红松林。
那里有宋和、咏娘,有云浮公主与白骨将军,还有即将落成的山神庙——
而我,举目见日,正奔赴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