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紫禁城的夜色,养心殿内却出奇地安静。陈墨的铅化左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金属齿轮发出与殿内西洋座钟完全同步的咔嗒声。额尔赫的刀尖轻轻拨开帷帐——
龙床竟向右侧移动了寸许,露出底下一条发丝般的裂缝。
"不是机关......"赵三的烟袋锅贴着地面轻扫,火星照亮裂缝中渗出的黑色粉末,"是铅芯。"
陈墨的铅化左臂突然垂下。金属指尖划过粉末,带出的竟是细如牛毛的金属丝——每根丝线表面都刻着满文数字,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额尔赫的佩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映出龙床底部的景象:数条铅丝交织成网,正中央系着个小小的琉璃瓶,瓶中药液随着座钟的节奏轻轻晃动。
"西洋钟表匠的手法......"赵三的声音压得极低,"用发条机关控制毒剂滴速。"
陈墨的金属手指不受控制地探向琉璃瓶。就在触碰的瞬间,殿外突然传来靴底摩擦金砖的细响。额尔赫的刀光如电,劈向声源处——
一个瘦小的太监僵在柱后,手中捧着鎏金托盘。盘中盛着的不是茶盏,而是一把铜钥匙,匙齿的凹槽与老妪喉间滑出的那把一模一样。
"徐公公让送的......"太监的嗓音尖细得不自然,"说四爷的旧物,该物归原主了......"
赵三的烟袋锅突然打翻托盘。钥匙坠地的刹那,龙床下的铅丝网突然绷紧,琉璃瓶中的药液加速滴落。陈墨的铅化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金属皮下浮现出养心殿的微缩图样——药液滴落的位置,正对应着龙床上方的正大光明匾。
太监的嘴角突然渗出黑血。他解开衣领的瞬间,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锁骨处的九宫纹中央,插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钟表齿轮。
太监的尸体还未倒地,龙床下的铅丝网突然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锐响。陈墨的铅化左臂应声抽搐,金属指节间迸出几点火星,溅在青砖地上竟蚀出几个满文字符。
"让开!"
额尔赫的刀光如瀑,斩向绷紧的铅丝。刀刃触及的瞬间,整张铅丝网突然燃烧起来,幽蓝的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满汉对照文字——是皇室玉牒的残页内容。
赵三的烟袋锅急速掠过火焰。锅底残留的药粉与火焰接触,腾起的烟雾在空中凝成一幅微缩的宗人府图谱。老仵作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其中被朱砂圈出的名字:
【胤禛 康熙四十七年】
陈墨的铅化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向龙床。金属肘部撞击床柱的刹那,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榫卯突然弹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玉牒——边缘处还残留着被撕毁的痕迹。
"不是普通玉牒......"额尔赫的刀尖挑起那片薄如蝉翼的玉页,"是宗人府密藏的承嗣录。"
玉牒在烛光下微微透明,可见内里用金丝嵌着几行小字:【弘历非嫡 弘昼当立】。字迹的朱砂已经发黑,却仍能辨认出盖印的轮廓——是废太子胤礽的私章。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三的烟袋锅猛地砸向地面,火星四溅中,三人看见龙床底部的青砖上浮现出几道新鲜的刮痕——痕迹组成一个箭头,直指床榻上方的正大光明匾。
陈墨的铅化左臂突然垂下。金属皮下渗出混着铅粉的黏液,在地面画出宗人府到养心殿的密道路线。在路线的终点处,黏液突然变成刺目的猩红,凝成四个字:
【子时 易储】
额尔赫的佩刀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刀身上的云纹自行重组,最终在刀锷处形成与玉牒上一模一样的"弘昼当立"四字。
更漏的水滴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陈墨抬头,看见正大光明匾的阴影里,垂下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线头上系着半片带血的指甲,正随着滴漏的节奏轻轻摆动。
指甲上刻着最后一条线索:
【景陵金井】
正大光明匾下的丝线突然绷直。陈墨的铅化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金属指节间迸出刺目的火花,在匾额阴影中映出一排精巧的机关轮廓——三支淬毒的弩箭静静卡在簧片上,箭尾金丝缠绕,组成"胤礽"二字的篆体。
"退后!"
额尔赫的刀鞘横扫,将陈墨推向柱后。几乎同时,丝线断裂,弩箭破空之声尖锐如哨。箭矢钉入龙床立柱,箭杆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黄绢——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戌时三刻】
先帝驾崩的准确时辰。
赵三的烟袋锅挑起黄绢。火星映照下,绢背显出几道极淡的墨痕——是某种密折的押缝章痕迹。老仵作的手指突然颤抖:"这是......当年隆科多呈递的密折专用章。"
陈墨的铅化左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金属皮下渗出黑血,在青砖地上画出康熙末年畅春园的布局图。在寝殿位置,一个红点正随着更漏的滴水声缓缓移动。
额尔赫的刀尖已挑开弩箭尾部的金丝。丝线展开后竟是一幅微缩的景陵地宫图,在金井位置标注着满文"密诏"二字。最骇人的是,图纸角落按着个血指印,指纹的三角缺口与膳底档中发现的完全一致。
养心殿外突然传来异响。透过窗棂,可见几个黑影正抬着什么东西匆匆经过,投下的影子分明是——
一口鎏金小棺。
赵三的烟袋锅突然熄灭。老仵作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贴在龙床移开的地缝处。铜钱剧烈震动,发出蜂鸣般的声响——地下传来机括运转的闷响。
陈墨的铅化左臂不受控制地插入地缝。金属指尖触到某个机关时,正大光明匾突然向右侧倾斜,露出背后藏着的暗格。格中静静躺着一把青铜钥匙,匙柄造型赫然是缩小的"弘"字。
额尔赫的佩刀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刀身上的"弘昼当立"四字正在渗血,血珠顺着刀脊流下,在刀尖凝成新的字样:
【子时三刻 金井启】
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墨低头,看见自己铅化左臂的金属表面正浮现出景陵神道碑的纹路,碑文处的裂痕与正大光明匾的倾斜角度分毫不差。
子时的更漏滴落最后一滴水珠,养心殿内突然弥漫起浓郁的檀香气。陈墨的铅化左臂猛地一颤,金属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不是机械运转的响动,而是金属被腐蚀的嘶鸣。
"香有问题!"
赵三的烟袋锅横扫,打翻鎏金香炉。炉灰倾洒而出,却不是常见的灰白色,而是泛着诡异的铅灰色。老仵作的手指刚触及香灰,就触电般缩回——灰烬中藏着无数细如牛毛的金属刺,每根刺尖都淬着幽蓝的液体。
额尔赫的刀尖挑起一缕残香。在烛光下,香体内部可见细密的螺旋纹路,与雍王府镜框上的银线如出一辙。刀身突然剧烈震颤,刃面上的血字"金井启"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去,重新凝结成新的字样:
【香尽 命绝】
陈墨的铅化左臂不受控制地抓向香炉。金属指尖触及炉壁的刹那,炉体突然裂开,露出内层暗格中藏着的半截黄绫——上面用血写着康熙六十年的日期,旁边画着个奇怪的符号:九条龙纹环绕一个"四"字。
"是传位诏书的暗记......"赵三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但被改过。"
殿外的脚步声已在门前停住。额尔赫的刀光闪过,劈开窗棂纸——几个太监正抬着那口鎏金小棺缓缓跪倒。棺盖微微开启的缝隙中,飘出与殿内完全相同的檀香气味。
陈墨的铅化左臂突然垂下。金属皮下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画出景陵地宫的剖面图。在金井位置,黏液突然变成猩红色,凝成一把钥匙的形状——与正大光明匾后发现的青铜钥匙一模一样。
檀香气越来越浓。赵三突然踉跄几步,烟袋锅"当啷"落地。老仵作的手背上浮现出与香灰金属刺相同的蓝点,正沿着血管快速蔓延。
额尔赫的佩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刀锷处的宝石映出殿外景象:那口鎏金小棺的缝隙中,正缓缓伸出一只干枯的手——
中指戴着康熙朝特有的黑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