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玄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表情古怪的脸,挨得极近。
“诶哟我草!!!”
刘玄大喝起身,然后眼前一黑咕咚倒地,这就是长时间卧床的后遗症了。
那张脸的主人顿时大惊失色、瞠目结舌,面色如二月霜腊月雪,惨白无比,这人伸手点指刘玄,嘴巴张合不定,嗫嚅了半晌之后,一声尖叫终于从喉咙里窜了出来。
“来人呐!!!!!!玉王殿下醒了!!!!!!快来人呐!!!!!!!”
这声音贯彻长空,如同凤戾龙吟,又如钝刀杀猪,尖叫无歇……
此声音落下,帐外顿时便如开锅一般沸腾起来,无数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而来。
先进帐的便是周彭秋,老道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刘玄切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三指一搭寸尺关,接着长出一口气道:“鸦儿无碍矣……”
呼啦啦帐帘开启,谢映登也冲了进来,看到满脸懵逼的刘玄之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接着长叹一口气道:“可吓死老子了……”
钟馗、刘元豹先后进帐,见到刘玄苏醒,也都松了口气,二人见周彭秋和谢映登都在,也不敢造次,只能站在一旁瞧着。
谢映登过来拍了拍钟馗的肩膀:“你们两个臭小子血腥气冲天,鸦儿刚醒,不易冲撞,快去通知灶上,炖些烂面烂肉来,少放盐,点些香油和香醋即可。”
钟馗和刘元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渍,当即转头出了大帐,给刘玄弄吃食去了。
刘玄喘匀了气,伸手指点那张古怪大脸道:“此人……是谁……”
周彭秋笑道:“陛下怕你这一路受苦,便专门从内侍省挑了几个干练的,日夜飞马而来。”
“太监?”刘玄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这古怪大脸上并没有胡须,“尹红客的人?”
那古怪大脸闻言赶忙上前几步跪倒在地道:“奴婢苏仙眉,拜见玉王殿下……”
刘玄苦笑一声,在周彭秋的搀扶下慢慢站起,然后扶着床边坐下才开口道:“我听尹红客说起过你,内侍省的三眉四孤,你排第几?”
苏仙眉笑道:“回玉王殿下,奴婢行三,以后殿下可以叫奴婢的小名,唤作三眉。”
刘玄微微点头道:“我这里的规矩少,不必动不动就跪,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跪,直接军棍伺候。”
苏仙眉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上扬,然后起身笑道:“尹红客道玉王殿下大异于常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刘玄冲谢映登使个眼色,谢映登赶忙搬来两把椅子,自己座一个,让苏仙眉坐一个,而周彭秋则陪刘玄坐在床上。
苏仙眉并不客气,反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刚才那满身的奴才劲儿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子狠厉之气。
刘玄摸向床头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嘬一口咳嗽半天,等咳嗽停了才将烟盒递给周彭秋道:“据说三眉先生极善搏杀,不知此来是有何公干?”
苏仙眉微微一笑道:“殿下误会了,老奴此来只为殿下安危,并无它事,此乃陛下手书,只有殿下醒来之后才可交付。”
刘玄点点头,从苏仙眉手里接过信拆开看了看,信不长,但刘玄却看了半天,眉头也是越发皱起。
“禄东赞还在长安?”刘玄看向苏仙眉问道。
“不错,老奴等人从长安出发时,禄东赞正欲往鸿胪寺议事,结果却被唐俭将其大骂一顿,最后赤面握拳回了住处。”
“呵呵……”刘玄笑道,“唐俭这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会如此鲁莽?必是陛下授意。”
苏仙眉拱手道:“正如殿下所言,此乃陛下试探禄东赞之举。”
刘玄微微摇头道:“这你就想错了,禄东赞在长安一日,松赞就必须固守吐谷浑一日,这是陛下在帮我拖延时间。”
谢映登愣了一下道:“那唐俭这一骂,还不得把禄东赞骂跑了?”
苏仙眉笑道:“非也,谢道爷久不在朝堂混迹,不知那鸿胪寺的规矩,若唐俭好声好语与你说些废话,那禄东赞所求之事八成是水中望月,不可及也。但他要是对你非打即骂,那就说明所求之事有了眉目。”
谢映登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他虽然深谙特务部门那一套,但对朝堂之上光明正大的来来往往却不甚了解,因此只能闭嘴。
刘玄道:“禄东赞此来必是求兵求粮求物资,以我看,陛下定是先砍去一半,然后拿些过时的枪炮应付一番。”
苏仙眉笑道:“陛下这是效仿玉王殿下打昭武九姓时,对付康氏之法,只给枪而不给弹,只给炮而不给药,兵虽然允了三万,但却交由薛仁贵带队……”
刘玄听到此处,顿时大笑起来。
谢映登也不由得笑出声来:“薛礼那小子对陛下死忠,这一手阳谋可要将松赞那厮憋出内火来。”
刘玄捻灭了烟头,腹中雷鸣大作,周彭秋笑道:“你这一躺就是一个半月,每日全靠一碗老参米汤吊着,也该是饿得惨了,只是不可大鱼大肉,我听谢老道吩咐下面煮些烂面烂肉来,此物正合适,先吃一碗,三日后在宰牛杀羊的补一补。”
刘玄微微点头道:“钟馗和元豹这两个混蛋没找麻烦吧?”
谢映登啐了一口道:“这两个混小子,你刚刚昏迷之时还算冷静,每日只是守着你茶饭不思,可时间长了,这两个混蛋便狂躁起来,常常饮酒殴打老兵,周先生见二人精力太过充沛,便支使他们领兵去打妙音金刚,这几日下来,两个杀胚每天都阵斩百来人,满身的煞气好不吓人,如今你醒了,可要好好管教管教。”
话音未落,只见帐帘开启,刘元豹红着眼睛、端着一碗烂肉面糊走了进来,钟馗臊眉耷眼跟在身后,似是知道自己最近表现不甚理想一般。
刘玄摇头苦笑,一个是自己兄弟,一个自己徒弟,骂一顿吧,两个夯货是油盐不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屁用没有,打一顿吧,自己当真是打不过他们,怕是手打折了也伤不得二人分毫,因此只能盯着两个傻子犯愣。
刘元豹端着碗小心翼翼坐在刘玄身边,然后拿勺就要喂,刘玄赶忙往后一躲怒骂道:“你特么的想烫死我?这样就没人骂你们两个二货了是不是!!”
刘元豹下意识就要点头,可是点到一半便猛然改成了摇头,用力过猛还把帽子甩掉了,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差点把刘玄晃瞎了。
此时钟馗上前低头喊了声师父,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站着发呆。
刘玄看了看两人,终还是叹息一声道:“都给老子滚远点,一身血腥气臭的要死,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要巫师达蔡的人头,三日后提头交差,否则就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滚!!!”
刘元豹和钟馗对视一眼,顿时眼冒精光,这顿打骂算是躲过去了,还是杀人来的容易些。
刘元豹将手里的烂肉糊糊往刘玄手里一塞,拉起钟馗就跑。
刘玄被烫得龇牙咧嘴,周彭秋和谢映登捧腹大笑,苏仙眉亦是忍俊不禁,暗道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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