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熄了。
沈烬靠在墙边，左眼像被火燎过一样疼。
他喘着气，手指抠进风衣口袋，摸到了解剖箱的金属边角，镇魂钉还在里面。
苏凝的手还抓着他手腕，力道没松。
走廊尽头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很慢，但越来越近。
那不是普通的推车声，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地面拖行。
“她回来了。”苏凝低声说。
沈烬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左眼的金色虹膜开始震颤，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屠宰场的血符、红裙女人的眼眶、墙上贴满的名字……这些记忆不属于他，但现在却往脑子里钻。
他咬牙撑住，额头撞在金属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护士幽灵已经走到档案室门口。
她的手变了形，五根手指拉长成钩状，尖端泛着金属光泽。
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沈烬的方向。
苏凝松开他的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纸。
她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一道红线。
“别乱动。”她说。
下一秒，她把符纸甩出去。
符纸在空中点燃，青色火焰划出一道弧线，直奔护士幽灵的手腕。
火光一闪，护士的手猛地抽搐，钩爪收回半寸。
但她没有退。
她跨步进来，脚底依旧悬空，踩不到地面。
苏凝站到沈烬前面，护目镜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她另一只手又摸出一张符，藏在掌心。
“你不是来找档案的。”她说，“你是来找人的。”
护士幽灵停了一下。
黑洞般的眼眶转向她。
“第七个。”她开口，声音还是重叠的，“必须完成。”
“第七次闪回不是终点。”苏凝说，“是献祭仪式的最后一环。你要把他变成新的容器，对不对？”
护士没回答。
她突然冲过来。
速度极快。
苏凝抬手扔出第二张符。
符纸炸开，青焰横扫，逼得护士侧身躲避。
可就在火光散开的瞬间，她的钩爪已经绕过防线，直插沈烬后背。
沈烬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
剧痛从肩胛下方炸开，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在被撕开，一段段不属于他的死亡过程涌入脑海——有人跳楼，有人割腕，有人在屠宰场被人剥皮……
意识开始模糊。
他看见母亲的脸，看见舅舅站在祭坛前，看见红裙女人跪在地上求救。
“救……我……们……”
声音重叠在一起。
苏凝一把将他拽开，挡在自己身后。她撕下护目镜，露出耳后一道细长的缝合疤痕。
“我是苏家第十三代灵媒。”她说，“专治你们这种‘被缝进去的记忆’。”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已经在空中画符。
朱砂从指尖渗出，在空气中留下暗红色痕迹。
护士幽灵再次扑来。
苏凝抬手，符成。
“净！”
青焰爆开，正中对方胸口。
护士的身体晃了一下，钩爪从沈烬背上抽离。
一缕黑烟从伤口飘出，带着腐臭味，地上多了几片透明碎片。
沈烬趴在地上，冷汗浸透衣服，他伸手摸向解剖箱，确认镇魂钉还在。
苏凝蹲下来，扶住他肩膀。
“你现在听到的，看到的，都不是幻觉。”她说，“那些记忆是别人的死法，有人在把你变成下一个承载者。”
沈烬抬头看她：“所以……我不是疯了？”
“你不是疯了。”苏凝盯着他左眼，“你是被选中的第七个容器。每一次死亡闪回，都在把你往深渊里拉。第七次成功，你的身体就会彻底被占据。”
她站起身，望向走廊深处。
“这栋医院，是他们的采集站。每一个‘自杀’病人，都是被强行缝进了别人的死法。而她——”
她指了指蜷缩在墙角的护士幽灵，“曾是第一个失败品，现在成了看守坟墓的狗。”
沈烬慢慢撑起身体。
他打开解剖箱，取出镇魂钉，钉子表面有些发烫。
“你说他们是？”
“缝魂者。”苏凝重新戴上护目镜，“他们用活人做实验，把死者的记忆缝进新宿主。
成功率很低，大多数人会在第七次闪回时崩溃，但只要有一个成功，他们就能掌控整条记忆链。”
沈烬握紧镇魂钉。
“陈念呢？她是不是也是……”
“她是卧底。”苏凝打断他，“但她已经被动过手脚。她的记忆不全是自己的，里面有太多残留片段。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别人安排的。”
沈烬想起巷口那次救援，想起她背包里的缝魂针。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
“那你为什么帮我？”他问。
苏凝看了他一眼。
“因为你母亲留下的银蝶纹路，和我家古籍上的封印符是一样的。”她说，“她当年封印过记忆之神，而你现在体内的东西，正是她当年要消灭的诅咒。”
她顿了一下。
“而且，你在屠宰场看到的那个红裙女人，林小满，她最后附在我护目镜上，告诉我一句话。”
“什么？”
“她说——别信第七次，她骗了你。”
沈烬瞳孔一缩。
他想起档案背面那行字。
7-3-1-9-5。
还有那句颤抖的警告。
“谁写的？”
“是你自己。”苏凝看着他，“未来的你，留下了这条信息。他在试图阻止你走完第七次闪回。”
沈烬低头看着镇魂钉。
他知道不能再用科学解释这一切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一个人查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
“先处理你背上的伤。”苏凝说，“她刚才那一爪带了记忆污染，不清理会持续侵蚀你的意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
“吃了它。”
沈烬接过药丸，没有犹豫，直接吞下。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凉意顺喉咙滑下，直抵胸口，他感觉背部的灼痛减轻了一些。
“这只是暂时压制。”苏凝说，“真正的问题是，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从你第一次接触五人连环案开始，系统就在引导你走向第七次。”
沈烬看向档案室。
M-07柜还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那份文件……”
“我已经复制了一份。”苏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数字7-3-1-9-5，可能是密码，也可能是坐标。但我更在意的是‘别信第七次’这句话。”
她靠近他一步。
“沈烬，你必须相信我一次。如果你真的经历第七次闪回，你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们会把你变成新的祭品，就像当年对你母亲做的那样。”
沈烬看着她。
护目镜遮住了她的眼睛，但他能感觉到她在认真看他。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另一个陷阱？”
苏凝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解开外套第一颗扣子，拉开领口一侧。
一道缝合线从锁骨延伸到脖颈，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这是三年前留下的。”她说，“我父亲被记忆反噬，变成了缝合厉鬼。我亲手杀了他。从那天起，我就逃出了苏家。”
她重新扣好衣服。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但我知道一件事——你现在是唯一能打破这个循环的人。因为你体内有镇魂钉，有她留给你的东西。”
沈烬低头看着手中的镇魂钉。
钉帽上的骷髅头仿佛眨了一下眼。
“好。”他说，“我跟你合作。”
苏凝点头。
她转身走向档案室深处，脚步很轻。
“我们得找到更多证据。这份文件不会是唯一的记录。如果这里是记忆采集站，那就一定有传输节点。”
沈烬跟上去。
他走路还有点不稳，背部隐隐作痛。
两人走到最里面的柜子前。编号是M-99。
柜门上了锁，但锁芯有撬动过的痕迹。
苏凝伸手去拉。
咔哒一声。
柜门开了。
里面没有文件。
只有一台老式录音机，通着电源线，指示灯亮着红光。
沈烬认得这个型号。
和他在解剖室发现的那一台一样。
“等等。”他说，“这东西……不应该在这里。”
苏凝没说话。
她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发出沙沙声。
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看到的不是全部。”
沈烬浑身一僵。
这是他在解剖室听到的第一句话。
录音继续。
“第七个目标已锁定，记忆蠕虫植入成功。等待第七次闪回启动，准备接管。”
声音停了一下。
接着响起第二个声音，低沉而熟悉。
“很好。让沈烬继续查下去。他会自己走到祭坛前的。”
沈烬的手紧紧握住录音机边缘。
他知道这个声音。
那是他舅舅，沈沧海。
苏凝关掉录音机。
她看着沈烬。
“现在你信了吗？”
沈烬没说话。
他盯着录音机的红灯。
那一点红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