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把袖扣放进抽屉最底层，上面压了一本旧速写本。
她换了身衣服，黑色工装裤配短款夹克，头发扎成低马尾。
出门前看了眼时间，六点十八分。
七点前必须到赛车场。
她没打车，骑了自己的小电驴，风吹在脸上有点凉，但她没减速。
脑子里还在回放陆承骁的话——“周三晚上七点，赛车场见。”
不是问她去不去。
是通知。
就像他做过的每一件事一样，从不等人回应。
赛车场在城郊，入口处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人。
看到她车牌后，其中一人抬手放行。
她沿着指示牌往里走，地面是深灰色沥青，灯光很亮，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阵一阵的。
布加迪停在起跑区，车头朝外，灯还没开。
陆承骁靠在驾驶座旁，穿着黑色高领衫和军靴，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表。
他抬头看见她，没说话，只是拉开副驾车门。
车内是全黑内饰，座椅包裹性强。她坐进去，安全带自动弹出。
他递来一副手套，“戴上，别让风吹伤手。”
她接过，没立刻戴。
“你让我来，就为了试车？”
“你说呢？”他反问，声音不高。
他关上车门，启动引擎，仪表盘亮起蓝光，低沉的咆哮从底盘传来。
车子缓缓驶出起跑区，进入直道。
两旁的灯柱快速后退，速度慢慢提起来。
她抓着扶手，指节发白。
突然，他的右手覆上来，带着她的手一起按在换挡杆上，掌心很热。
“握紧。”他说，“不然跟不上节奏。”
她想抽手，但他没松，拇指在她手背上擦了一下，随即推档。
车身猛地一震，向前冲了出去。
风噪瞬间变大，耳边全是引擎的嘶吼。
她咬住下唇，心跳快得不像话。
第一个弯道来了。
车子倾斜，惯性把她往他那边甩，她撞到他肩上，又立刻撑开。
他一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直接绕过她腰背，将她按回座椅。
“抱紧我。”他说，“下一个弯你会飞出去。”
她没动。
第二个弯接得很快，车身侧滑，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
她终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衣服下面是紧实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第三个弯时，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来，扫过他的侧脸。
他低笑一声，“还怕吗？”
她忽然开口：“再快点！”
声音穿过风噪，像是喊出来的。
他没回答，但油门更深了。
车子冲进直道，速度表一路飙升。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嘴角扬了一下。
这不是恐惧。
也不是兴奋。
是一种她很久没感受过的东西——失控中的自由。
车子完成一圈，缓缓滑回起点。引擎熄火，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松开环着他腰的手，指尖有点颤。
他没动，低头看她，“刚才那句‘再快点’，是求生还是求刺激？”
她解开安全带，声音轻但清楚：“我在确认——你是不是真的不会让我受伤。”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唇角的创可贴。
“今晚你没流血。”他说，“这就够了。”
她没躲。
他知道她在观察他。
知道她还在记账——他动一个人，她就记一笔。
但他不怕。
有些事不需要解释。
比如为什么一定要她坐这辆车。
比如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
看台上有人影在动。
裴雪薇站在栏杆边，手里端着红酒杯。
她一直看着这边，从车子冲出直道开始就没移开过视线。
杯子突然砸在地上，碎成几片，酒渍溅到她的鞋面，她没低头看。
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
她见过陆承骁对别的女人冷脸，也见过他对下属发狠。
但她没见过他笑成这样。
更没见过他允许谁靠在他身上。
尤其是那个女人。
她转身要走，高跟鞋踩过玻璃碎片，发出脆响。
周野从阴影里走出来，蹲下身，捡起一片最大的玻璃渣。
指尖蹭到一点血迹——是他自己的，昨天打架留下的伤口裂开了。
他把玻璃片塞进衣袋，走向维修通道。
布加迪旁边，陆承骁终于动了。
他解开安全带，转头看苏漾，“下次穿件厚点的衣服来。”
“没有下次。”她说。
他笑了下，“嘴硬。”
她推开车门要下车，却被他叫住。
“等等。”
他从储物格拿出一个U盘，递给她。
“你三年前的设计原稿，备份在里面。还有江明昊上传盗版文件的时间戳，IP地址，接收人信息。”
她接过，没问来源。
“你不该留证据。”
“我不怕你知道。”他说，“我只怕你不知道。”
她捏着U盘，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对讲机的声音，似乎是工作人员在呼叫。
陆承骁看了眼手表，“十分钟后第二圈测试，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了。”
“真不坐了？”
她回头看他，“你很确定我会留下？”
“你已经留下三次了。”他说，“第一次在酒吧，第二次在天台，第三次在车库。这次不算。”
她没反驳。
因为她确实没走。
电驴还在入口处，钥匙在兜里，她随时能离开。
但她站在这儿，听他说下一圈的事。
看台空了。
裴雪薇走了。
周野不见了。
只有维修区的灯还亮着，照着几辆待检的赛车。
陆承骁起身，绕到车头检查胎压。
她站在原地，手里攥着U盘。
风从赛道尽头吹过来，带着橡胶烧焦的味道。
她忽然说：“你要是动了不该动的人，我会报警。”
他抬头看她，眼神没变，“那你现在就打。”
她没动。
他知道她不会。
就像他知道她明天还会来看监控日志，后天会查林疏桐的登录记录。
她要盯他。
他允许。
只要她还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对讲机又响了。
“陆总，油路检测完成，可以继续测试。”
他点头，走回来。
“最后一圈？”他问。
她没回答。
他也不急。
远处维修通道的铁门晃了一下，有人影闪过。
周野站在油箱接口旁，手里拿着一把小扳手。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十点零七分。
动手时间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