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陈默醒得很早,对着天花板发了十分钟呆。
然后他起床,刷牙,洗脸,换校服。镜子里的人眼睛有点肿,但不太明显。
到教室时,还早。只有几个住校生在吃早餐。
陈默走到自己座位——第六排靠窗。放下书包时,他下意识看了眼前方第三排。
苏晴的座位空着。
他坐下,拿出课本,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耳朵竖着,听着门口的动静。
七点二十,苏晴来了。
她穿着校服,头发扎成马尾,和往常一样。她走进教室,经过他的座位时,脚步顿了顿。
陈默低头假装看书。
“早。”苏晴说,声音很自然。
陈默抬头:“早。”
对视一秒。她眼睛里有笑意,那种对同学都会有的、礼貌的笑。
然后她走到自己座位坐下,开始整理书本。
一切如常。
陈默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松口气是因为她没有躲他,失落也是因为她没有躲他——如果连躲都不躲,说明他的喜欢真的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同桌凑过来:“喂,周五放学后你去哪了?打球都没见你。”
“有点事。”陈默说。
“什么事?”
“私事。”
同桌耸耸肩,不再问。
早读开始,教室里响起读书声。陈默跟着读,但注意力全在前方。
他看见苏晴认真背书的样子,看见她偶尔撩头发的动作,看见她和同桌小声讨论问题。
一切和告白前一模一样。
这才是最残忍的——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她的世界纹丝不动。
课间,陈默去接水。在饮水机前遇到苏晴。
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先。”陈默侧身。
“谢谢。”苏晴接完水,没有立刻走,“陈默,昨天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题,你做了吗?”
陈默点头:“做了。”
“能给我讲讲吗?我有点不懂。”
“现在?”
“嗯,现在。”
陈默拿出草稿纸,在饮水机旁边的窗台上讲题。讲得很仔细,就像以前一样。
苏晴认真听,偶尔提问。讲完后,她说:“谢谢,你讲得真清楚。”
然后她端着水杯回座位了。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太自然了。自然到让他觉得,周五那场告白只是一场梦。
但书包里那封没送出去的信提醒他:不是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被他搞砸了的真实。
那天放学,陈默最后一个走。他走到苏晴座位前,站了一会儿。
桌面上很干净,只有几张草稿纸。他看见其中一张上面写着一行字:“物理要加油。”
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陈默转身离开教室。走廊空荡荡的,他的脚步声回响。
走到楼梯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牌:高三(二)班。
三年了。他在这里喜欢了她三年。
以后还有一年。
这一年,他要怎么过?
他不知道。
周三,班主任宣布要调座位。
“按上次月考成绩排,”老师说,“成绩好的先选。”
陈默成绩中等,轮到他时,好位置已经不多。他看了一眼教室——苏晴选了原来的位置,第三排靠窗。
她旁边已经有人坐了。
陈默走过去,在第五排靠墙的位置停下。这个位置,看不见她的侧脸,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我坐这里。”他对老师说。
老师记下。
坐下后,陈默试了试视野:能看见苏晴的整个背影,能看见她低头写字的姿势,能看见她偶尔转头和同桌说话。
但看不见她的脸。
也好。他想。看不见脸,也许就能少想一点。
调完座位,课间,苏晴回头找他说话。
“陈默,”她隔着两排座位喊,“你坐那么远啊。”
陈默点头:“嗯,这边安静。”
“那以后问问题要跑远了。”苏晴笑着说。
“你可以过来。”陈默说,说完又补充,“或者我过去。”
“好。”苏晴转回去了。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新同桌是个话少的男生,看他一眼:“你原来坐第六排,现在坐第五排,有区别吗?”
陈默想了想:“有。”
“什么区别?”
“原来能看见侧脸,现在只能看见背影。”
同桌莫名其妙:“所以呢?”
“所以,”陈默翻开书,“是时候学习怎么不看脸也能活下去了。”
同桌没听懂,但也没再问。
陈默开始适应新座位。每天早上进教室,他第一眼看的是那个背影。看她今天扎什么头发,穿什么外套,背挺得直不直。
像一种仪式。
下午物理课,老师讲一道难题,很多人听不懂。下课后,苏晴果然抱着卷子过来了。
她停在陈默桌边,弯腰:“这题,能再讲一遍吗?”
陈默点头。讲题时,他刻意不看她的脸,只看卷子。声音很平稳,像给任何人讲题一样。
讲完后,苏晴说:“谢谢。你讲得真好。”
然后她顿了顿,轻声说:“陈默,你最近……还好吗?”
陈默抬头。她眼睛里有关切,真心的关切。
“还好。”他说,“怎么了?”
“没事,”苏晴摇头,“就是问问。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好。”
她回座位了。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讲题时,这只手离她的手只有五厘米。
但他忍住了,没有靠近。
因为他知道,有些距离,一旦被允许靠近,就会想要更多。
而他,不能再想要更多了。
那天日记里写:
“今天换了座位。
从能看见侧脸,到只能看见背影。
像某种隐喻。
我的青春,从‘想看着你’,变成了‘看着你的背影就好’。
这也是一种成长吧。
虽然这种成长,疼得像拔牙。
但牙拔了,就不疼了。
对吗?”
写到这里,陈默停笔。
窗外有月亮,半圆,像谁笑到一半停住了。
他对着月亮说:“对,会不疼的。”
然后他关上日记本,关灯睡觉。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
牙拔了是不疼了。
但那个空着的牙洞,每次舌头舔到,都会提醒你:这里曾经有颗牙。
周四,下雨。
陈默带了伞。黑色的折叠伞,和上次留给苏晴的那把很像。
放学时,雨正大。同学们挤在走廊里等雨小。
陈默看见苏晴站在人群边缘,没带伞。她看着雨,眉头微皱。
他握紧伞柄。
走过去?说“一起走”?还是像上次那样,把伞留给她,自己淋雨?
他还没想好,苏晴转头看见他了。
她走过来:“陈默,你带伞了吗?”
陈默点头。
“能……”她犹豫了一下,“能借我吗?我明天还你。”
陈默把伞递过去:“给你用吧,我叫车。”
“那你……”
“我家近。”陈默说谎。他家其实不近,要走二十分钟。
苏晴接过伞:“谢谢。明天还你。”
“嗯。”
她撑开伞,走进雨里。黑伞在雨中移动,像一朵会走路的蘑菇。
陈默站在走廊下,看着她走远。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雨里。
雨很大,打在身上很冷。但他跑得很快,像在逃离什么。
跑过一个路口时,他摔了一跤。膝盖磕在地上,校服裤破了,渗出血。
他坐在地上,雨水浇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一个路人经过,问他:“同学,没事吧?”
陈默摇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走。
到家时,他全身湿透,膝盖流血。妈妈吓了一跳:“怎么搞的?”
“摔了一跤。”陈默说,“伞借同学了。”
妈妈没多问,拿来药箱给他处理伤口。碘伏涂上去时很疼,陈默咬着牙没出声。
处理完,他洗了热水澡,换了干衣服。坐在书桌前,他拿出日记本,但没写。
只是看着窗外的大雨。
他在想:苏晴现在到家了吗?伞有没有弄湿她的肩膀?明天还伞时,她会说什么?
想着想着,他笑了。
笑自己傻。
第二天,苏晴果然来还伞。
伞叠得很整齐,用塑料袋装着。她递给陈默时,还附了一包创可贴。
“你的膝盖……”她指了指,“昨天摔的?”
陈默一愣:“你怎么知道?”
“书包上有泥,”苏晴说,“而且你走路有点瘸。”
陈默接过伞和创可贴:“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苏晴看着他,“昨天……谢谢你借我伞。”
“同学之间,应该的。”
苏晴点头,欲言又止。最后她说:“陈默,其实你不用……”
“不用什么?”
“不用对我这么好。”她说得很轻,“我不值得。”
陈默看着她:“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
苏晴怔住了。
陈默继续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值得,是因为我想。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有负担。”
说完,他转身回座位。
留下苏晴站在原地,很久没动。
那天放学,陈默在桌肚里发现一张纸条。没有署名,但他认识字迹。
上面写:
“伞我洗干净了。
创可贴记得换。
还有……对不起。”
陈默把纸条折好,放进笔袋。
他看着前方苏晴的背影,看了三秒,然后低头写作业。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响。
像雨声。
那天日记里,他只写了一句话:
“今天她跟我说对不起。
但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对不起,喜欢了你这么久。
对不起,可能还要继续喜欢下去。”
写完后,他合上日记本。
窗外雨停了,天空很干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陈默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从今天起,他的喜欢,正式转入地下。
像一场漫长的、无声的、只有自己知道的雨。
一直在下。
陈默换了一本新的笔记本。
封面是纯黑色,没有任何图案。他在扉页写上日期:11月1日。然后开始写第一篇地下日记。
“今天换了新本子。旧的那本写满了,该封存了。
新本子的第一页,写今天的观察:
她换了新的发绳,深蓝色,上面有小星星。
物理课她又回头看了我一次——可能是错觉,但我不愿深究。
午餐她吃了番茄炒蛋,没吃米饭。可能胃口不好。
从今天起,喜欢你要更安静一些。
安静到像从未喜欢过。
但我知道,我在。”
写完后,他把本子锁进抽屉。钥匙放在笔袋最里层,和那颗没拆的草莓糖放在一起。
高三的日子像复印机,一天复刻一天。陈默的日常固定下来:早上看她的背影,课间听她的声音,放学数她的脚步。
他开始收集苏晴的“碎片”。
她用完的笔芯——有一次她扔进垃圾桶,他等所有人走了,偷偷捡出来。笔芯上还残留着她的指纹。
她随口提过的书——她去图书馆借《飞鸟集》,他第二天也去借。借书卡上,他的名字就在她下面一行。像某种隐秘的并肩。
她喜欢的歌——她耳机偶尔漏音,他听见旋律,回家搜歌词。然后把歌词抄在日记本边缘,像写诗。
这些碎片拼不成完整的她,但足够拼出一个他愿意相信的幻影。
周三放学,他又去了操场。猫还在,苏晴也在。她还是蹲在那里,猫粮倒在手心,让猫舔食。
陈默坐在老位置,没背单词,只是看。
看了十分钟,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距离太远,录不到声音。但他录下了那个场景——风声,远处的球声,和她模糊的背影。
回家后,他戴着耳机听那段录音。什么都没有,只有杂音。但他闭着眼睛,能看见她在风里的样子。
那天日记里写:
“今天录了一段没有声音的录音。
因为想记住有你的这个下午。
虽然你永远不知道。
但我知道。
这就够了。”
写完,他打开旧日记本,翻到告白前的那页。上面写着:“如果在这里告白,她会答应吗?”
他在下面补了一句:
“答案是不会。但我还是问了。因为有些问题,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现在,我死了吗?”
他停笔,没有回答。
十二月的第一周,苏晴感冒了。
周一没来上课。陈默看着前方空着的座位,一整天心神不宁。
周二来了,但一直咳嗽。声音哑哑的,像砂纸摩擦。
课间她去接热水,陈默跟过去。在她接水时,他快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放进她桌肚。
里面是:润喉糖,退热贴,还有一张手抄的感冒食疗方。
没有署名。
苏晴回座位时发现了袋子。她拿出来看,愣了几秒,然后转头看向后方。
陈默低头做题,假装没看见。
她最终没有问是谁。只是拿出润喉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她撕了张便利贴,写了什么,贴在桌角。
陈默视力好,看清了上面的字:“谢谢。好多了。”
是写给那个“隐形人”的。
那天下午,苏晴咳嗽越来越厉害。班主任让她提前回家休息。
她收拾书包时,陈默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圈。画了一个又一个,像没有出口的迷宫。
苏晴经过他座位时停下:“陈默。”
陈默抬头。
“今天物理作业,”她声音很哑,“能发短信告诉我吗?我怕忘了。”
“好。”陈默说。
苏晴笑了笑,走了。那个笑容很虚弱,但陈默觉得比任何健康的笑容都动人。
因为他看见了她的脆弱。而她的脆弱,允许他靠近一点点——以同学的名义。
晚上,陈默把作业发给她。短信很短,只有题目和页码。
她回复:“谢谢。你总这么细心。”
陈默盯着“总”字看了很久。原来她注意到了,他“总”是这样。
他回:“应该的。多休息。”
没有回复了。
陈默拿着手机,等了一小时。最后他放下手机,打开日记本:
“今天她生病了。
我放了药在她桌肚。
她说谢谢,但不知道是我。
这样也好。
喜欢一个人最好的状态,就是你的好她能收到,但不必知道来源。
像雨水滋润土地,土地不必知道哪片云下了雨。
像阳光温暖冬天,冬天不必感谢那个太阳。
我就是那片云,那个太阳。
沉默地,持续地,做这些微小的事。
直到某天我不再需要做。
但那一天,还没来。”
写到这里,他想起书包里还有东西——昨天买的,本来想今天给她的。
是一小罐蜂蜜。玻璃罐,小小的,适合随身带。
现在给不了了。要等明天。
但明天,她会好吗?
陈默不知道。他只能等。
像等一场不知道会不会来的雨。
第二天,苏晴好了很多。咳嗽少了,声音也清亮了一些。
陈默等到午休,教室人少时,走过去把那罐蜂蜜放在她桌上。
“给你。”他说,“喝点蜂蜜水,对嗓子好。”
苏晴看着那罐蜂蜜,又看看他,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
“昨天的药……”她轻声问,“也是你放的?”
陈默没承认也没否认:“快上课了。”
他转身要走,苏晴叫住他。
“陈默。”
他回头。
“谢谢。”她说,声音很软,“但是……以后不用这样了。”
“为什么?”
“因为……”苏晴低下头,“我怕我会习惯。”
陈默怔住了。
“习惯被人照顾,”她继续说,“然后某天这个人不在了,我会不习惯。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习惯比较好。”
她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针,扎在陈默心上。
不是因为她拒绝他的好。而是因为,她已经在为“他不在”的那天做准备了。
“好。”陈默点头,“我知道了。”
他回到座位。下午的课,他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回响着那句:“我怕我会习惯。”
原来她知道。知道他的好是持续的、专注的、只给她的。
原来她怕。怕依赖,怕习惯,怕失去。
原来她比他想象的,更清醒,也更残忍。
放学时,陈默在桌肚里发现了一张便利贴。是苏晴的字迹:
“蜂蜜我收下了。
最后一次。
以后不用再给我任何东西。
不是因为你不好。
是因为我太好(笑)。
真的,谢谢。”
最后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陈默看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然后他把便利贴夹进日记本,和所有关于她的碎片放在一起。
那天晚上,他写了一封不会寄出的信:
“苏晴:
你说怕习惯我的好。
但你知道吗?
我已经习惯了对你好。
习惯到,不对你好,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就像呼吸,习惯了,就停不下来。
但你说停,那我就停。
从明天起,我会学习怎么做一个‘普通同学’。
不特别关心,不特别照顾。
就像对所有其他人一样。
这很难。
但我会试试。
因为这是你要的。
而你要的,我都会给。
哪怕那意味着,我要杀死一部分的自己。
晚安。
希望你的咳嗽快好。”
写完后,他把信折成纸飞机,从窗口扔出去。
纸飞机在夜色里飞了一小段,然后坠落在楼下的草丛里。
像他从未起飞过的爱情。
陈默开始实践“普通同学”的准则。
苏晴问他题,他讲,但不再额外补充。她说完谢谢,他点头,不多说一个字。
她没带伞,他也不再主动借。如果她开口,他才给。
她生病,他不再偷偷放药。如果她需要,他才帮。
像两条曾经短暂靠近的线,又回到了平行的轨道。
只是陈默的日记越来越厚。
“12月10日,晴。
今天她问我数学题。
我讲得很简洁。
她说谢谢。
我说不客气。
对话结束。
像两个陌生人。
但我的心跳,出卖了我。”
“12月15日,阴。
她今天咳嗽又厉害了。
我书包里有药,但没给。
因为她说‘不要习惯’。
所以我忍着。
看着她咳嗽,我比自己咳嗽还难受。
但这是我选的。
我活该。”
“12月20日,雨。
她没带伞。
在走廊等了很久。
我带了伞,但没说话。
最后她和别人拼伞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在别人的伞下。
觉得那把伞,真碍眼。
但更碍眼的,是我的胆怯。
我连‘一起走吗’都不敢问。
因为怕她为难。
因为怕自己越界。
陈默,你真怂。”
怂。他对自己用这个词。
但怂有什么不好?怂,就不会让她为难。怂,就能维持表面的平静。怂,就能让这份喜欢,安全地苟延残喘到毕业。
只是偶尔,他会想起告白前的那段日子。那时他还能理所当然地对她好,还能以“同学”的名义靠近。
现在连“同学”都做不成了。只能做“普通同学”。
多了一个词,就多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圣诞节前一周,班里组织互送贺卡。匿名制,每个人抽一个名字,给那个人写贺卡。
陈默抽到的名字是“李明”——一个男生。
但他偷偷多写了一张。给苏晴的。
贺卡很普通,封面是雪花图案。里面他只写了一句话:
“祝你平安健康,前程似锦。”
没有署名,字迹故意写得工整刻板,不像他的字。
他把贺卡混进公共信箱。第二天,贺卡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苏晴拿到那张雪花贺卡时,看了看,然后抬头环顾教室。
陈默低头看书。
她最终没有找出是谁。只是把贺卡夹进课本,继续做题。
课间,陈默去厕所,路过垃圾桶时,看见里面有很多被扔掉的贺卡——有些是恶作剧,有些是敷衍。
他突然害怕。怕苏晴也会扔掉他的那张。
回教室后,他偷偷看她。她的课本还摊开着,雪花贺卡还在里面。
她没扔。
陈默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可笑。
一张贺卡而已,值得这样紧张吗?
值得。因为那是他唯一能光明正大给她的东西了。
虽然她不知道是他给的。
虽然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