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气氛在沈知珩那番石破天惊的维护后，变得有些微妙。不少人刻意避开了关于江野的话题，但投向他和沈知珩的目光却更加复杂。江野心里那团被点燃的火，混合着啤酒的冰凉，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赵猛和李梦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想劝，却被江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需要酒精来麻痹过于活跃的神经，来冷却沈知珩那个笑容和那些维护话语带来的、近乎灼烧般的感觉。
沈知珩提前离开了，他一向不喜这种过于嘈杂和无序的场合。走之前，他的目光在江野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看到对方面前堆起的空啤酒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知珩一走，江野像是失去了某种无形的约束，喝得更凶了。他酒量其实并不算太好，几瓶啤酒下肚，脑子就开始发晕，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周围同学的嬉笑打闹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听不真切。聚会散场时，江野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脚步虚浮，全靠赵猛和李梦瑶一左一右架着他往外走。
深夜的街道冷清了许多，凉风一吹，江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挣脱开两人，冲到路边扶着树干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赵猛赶紧拍着他的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野哥，你说你喝这么多干嘛？跟那帮孙子置什么气！”
江野胡乱地挥开他的手，身体软软地往下滑，靠着树干坐到了冰冷的地上。他把滚烫的脸颊贴在粗糙的树皮上，试图汲取一点凉意，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谁……谁跟他们置气……一群……傻逼……”
李梦瑶蹲下身，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语气带着担忧：“野哥，难受的话喝点水。”
江野没接，只是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像是在跟什么无形的东西较劲。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一下，声音含混，却带着一种执拗的认真：“他……他今天……笑了……”
赵猛和李梦瑶对视一眼，都没听清：“谁？谁笑了？”
江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到他们的问话，继续嘟囔，声音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妈的……笑起来……还挺好看……”“比……比冷着张脸……好看多了……”
赵猛眨了眨眼，猛地反应过来，凑近李梦瑶，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问：“他……他该不会是在说……沈知珩吧？”
李梦瑶看着江野那副醉态，眼神复杂，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江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提高了音量，带着醉汉特有的、不讲理的强调：“还有！他……他还帮老子说话！”“你们……你们都听见了吧？他……沈知珩！帮老子说话！”他挥舞着手臂，动作夸张，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得意、委屈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听见了听见了！”
赵猛连忙按住他乱挥的手，生怕他打到自已，“大学神今天确实够意思！”得到了肯定的回应，江野像是满意了，声音又低了下去，脑袋一点一点地，几乎要埋进膝盖里。
就在赵猛和李梦瑶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喃喃道：“沈知珩……其实……挺好的……”这句话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脑袋一歪，彻底靠在树干上，昏睡过去。
呼吸变得沉重而均匀，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还昭示着刚才那场酒精与真心的混战。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赵猛和李梦瑶僵在原地，看着睡过去的江野，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打翻了调色盘。“我……我去……”赵猛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江野，对李梦瑶说，“瑶姐！你听见没？！野哥他……他说沈知珩……挺好的？”
李梦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野沉睡的侧脸，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软化了几分平日的桀骜。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又有一丝担忧。酒后吐真言。原来，那些平日里用凶狠和别扭伪装起来的东西，在酒精的催化下，竟是这般模样。
赵猛挠了挠头，脸上依旧满是震撼，嘀咕道：“这下……可真他妈是栽了啊……”是啊，栽了。栽在了那个曾经他最看不顺眼、觉得装模作样的大学神手里。而且，栽得心甘情愿，甚至……沾沾自喜。
只是不知道，当明天酒醒之后，这个倔强的少年，是否还会记得今夜这破碎的月光下，自己曾吐露的、最真实的真心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