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鸢阁的木牌在春风中轻轻晃动,“洗冤辨真”四个隶书大字被匠人刻得入木三分。苏清鸢刚送走为邻县冤狱而来的讼师,正低头整理验尸格目,柳如烟端着新沏的碧螺春进来,脚步比往常沉了几分:“小姐,巷口的张老栓说,最近总有些面生的汉子在阁外转悠,眼神不善。”
苏清鸢握着狼毫的手一顿,抬眸看向窗外。青石板路上行人寥寥,街角的茶摊旁,三个穿着短打、腰间别着短棍的汉子正假装喝茶,目光却频频扫向清鸢阁的大门。她指尖摩挲着案上的玉佩——这是与沈惊鸿约定的信物,若遇危险便将玉佩置于阁外石狮口中。
“是李蓉儿的人。”苏清鸢语气笃定。自上次尚书府厨房投毒案被戳穿,嫡母柳氏被父亲斥责闭门思过,李蓉儿便恨她入骨。如今清鸢阁声名渐起,甚至得了端王萧景渊的默许支持,这位嫡姐怕是坐不住了。
话音刚落,阁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就是这里!苏清鸢勾结反贼,私藏通敌密信!”为首的汉子正是街头有名的地痞“豹子头”,他挥挥手,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地痞立刻堵住了清鸢阁的前后门,将前来送卷宗的仵作都拦在了门外。
苏清鸢起身走到前厅,身姿挺拔如松:“光天化日,你竟敢诬陷朝廷认可的查案之地?可有公文?”她刻意加重“朝廷认可”四字,目光扫过地痞们瑟缩的神情——这些人不过是拿钱办事的莽夫,根本不懂官务流程。
豹子头被她的气势镇住,随即又想起李蓉儿许的五十两白银,硬着头皮喊道:“要什么公文?搜出来便是证据!兄弟们,给我冲!”地痞们一拥而上,却被清鸢阁内的讼师与仵作们用桌椅拦住。苏清鸢趁机后退,指尖凝聚内力,将一枚铜钱弹向阁外石狮——铜钱嵌入狮口,发出轻响,这是告知沈惊鸿“内有围困,切勿强攻”的暗号。
混乱中,柳如烟抱着一堆卷宗躲到苏清鸢身后,声音发颤却坚定:“小姐,我去后院翻墙送信!”苏清鸢点头,从袖中取出瑞王所赐的鎏金令牌塞给她:“若遇官兵阻拦,便亮此令牌,说有要事禀报端王。”
柳如烟刚绕到后院,就被两个守在墙角的地痞发现。“哪儿跑!”地痞举棍打来,柳如烟虽胆小,却在苏清鸢的教导下学过基础防身术,侧身避开的同时,将手中的卷宗狠狠砸向对方面门,趁其捂脸的瞬间翻上矮墙,跌跌撞撞地往京郊惊鸿卫的方向跑去。
阁内的对峙已持续近一个时辰,苏清鸢靠着桌椅形成的屏障坚守前厅,目光始终留意着门外的动静。豹子头见久攻不下,竟让人搬来柴火堆在门口:“苏清鸢,再不开门,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你的清鸢阁!”
浓烟顺着门缝涌入,呛得众人咳嗽不止。苏清鸢心中一紧,她能自保,却护不住阁内的讼师与仵作。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沈惊鸿爽朗的怒喝:“一群腌臜泼皮,也敢动我姐妹的地盘!”
豹子头回头,只见沈惊鸿身着银红色劲装,率领五十名手持长刀的惊鸿卫疾驰而来。月光下,惊鸿卫的铠甲泛着冷光,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月光,气势骇人。地痞们吓得腿软,竟忘了反抗。
沈惊鸿翻身下马,长剑出鞘如一道闪电,瞬间挑飞豹子头手中的火把。“拿下!一个都别放跑!”她一声令下,惊鸿卫们如猛虎扑食般冲上前,三两下就将地痞们捆得结结实实。沈惊鸿则提着长剑闯入阁内,见苏清鸢衣衫沾灰却眼神明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怒上心头:“这群杂碎没伤着你吧?”
“我没事。”苏清鸢笑着摇头,指了指被捆住的豹子头,“他是关键,得问出幕后主使。”
审讯在地痞们的哀嚎中迅速结束。豹子头在沈惊鸿“卸条胳膊”的威慑下,一五一十地招供:是李蓉儿通过嫡母柳氏的娘家柳家牵线,给了他五十两白银,让他诬陷苏清鸢勾结反贼,若能“失手”伤了苏清鸢,再加五十两。他还交出了柳家管家写的字条,上面的字迹与之前厨房投毒案中柳氏眼线的供词笔迹一致。
“好一个李蓉儿,真是冥顽不灵。”沈惊鸿将供词拍在桌上,“明日我就带着人闯尚书府,把这桩事闹到陛下跟前!”
苏清鸢却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供词末尾:“柳家才是关键。李蓉儿一个尚书府嫡女,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这背后定有外戚势力撑腰。”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端王府的方向,“此事需借端王之力。萧景渊掌管暗卫,定能查到柳家与外戚勾结的更多证据。”
次日清晨,苏清鸢带着供词与柳家字条拜访端王府。萧景渊正在书房查阅密报,见她前来,立刻屏退左右。当看到供词上的内容时,他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柳家仗着太后的关系,在江南私吞盐税已有数年,本王正缺一个扳倒他们的由头。”
三日后,朝堂之上,萧景渊将柳家私吞盐税的密报与李蓉儿指使地痞构陷苏清鸢的供词一并呈上。皇帝年幼,由太子监国,太子本就对外戚势力不满,当即下令抄查柳家,并传召礼部尚书苏振邦问话。
苏振邦得知真相后,又惊又怒。他虽偏心嫡女,却不敢触碰“勾结外戚”的底线,回府后便将李蓉儿禁足在别院,柳氏也被削去主母之位,罚去佛堂抄经。
风波平息后,萧景渊赠给苏清鸢一支雕着鸢鸟的玉簪,簪头镶嵌着细小的夜明珠:“这支簪子不仅能防身,夜间还能照明。”他的目光温柔,“清鸢,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苏清鸢接过玉簪,指尖微热。她知道萧景渊的心意,却也清楚此时的自己仍需站稳脚跟。她微微躬身:“多谢王爷相助,清鸢铭记在心。只是清鸢阁尚在起步,此时无心他顾。”
萧景渊并未强求,只是笑着点头:“我等你。”
回到清鸢阁时,沈惊鸿正带着惊鸿卫的人整修被地痞砸坏的门窗。见苏清鸢回来,她抛来一个锦盒:“霍廷霄送来的,说是谢我上次帮他改进训练方法的谢礼。”
苏清鸢打开锦盒,里面是两把精致的短匕,匕身刻着防滑纹路,正是她擅长的近战兵器。她抬头看向沈惊鸿,两人相视一笑——前路虽有荆棘,但她们携手并肩,便无所畏惧。而此时的郭府深处,太后正看着柳家倒台的密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