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鉴阁的烛火余温未散,次日清晨的曦光已透过雕花窗棂,温柔地洒在案头堆叠的账册与证物上。苏清鸢正与秦砚俯身核对黑风帮账册上的墨迹——那些与仁心堂勾连的记录,笔锋藏着几分刻意的潦草。忽闻脚步匆匆,柳如烟捧着一封鎏金请柬进来,鬓角微乱,神色带着几分拘谨与激动:“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瑞王殿下的贴身侍从,特送请柬来请您即刻入王府见驾。”
“瑞王?”苏清鸢执笔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瑞王萧景琰乃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素以贤德闻名朝野,虽不涉党争漩涡,却在朝臣与百姓中威望极高,尤其注重刑狱清明,曾三番上书恳请整顿吏治、昭雪冤狱。她虽未亲见,却早从秦砚口中听闻其“宁折不弯”的风骨。苏清鸢定了定神,接过请柬——紫檀木封面上镶着细巧金纹,“瑞王府”三字以隶书题就,笔力浑厚沉稳,确是皇家规制无疑。
稍作梳洗,苏清鸢换上一身月白杭绸长衫,袖口绣着几缕淡墨竹纹,既不失女儿家的雅致,又透着几分从容气度。她携柳如烟随王府侍从前往,瑞王府坐落于皇城西侧的僻静处,朱门内庭院深深,青石板路两侧遍植翠竹,墙角苔痕浅淡,并无寻常王府的奢华张扬。踏入正厅,便见一位身着暗纹锦袍的男子端坐堂中,面如冠玉,眉目温润,颌下一缕短须修剪整齐,正是瑞王萧景琰。
“草民苏清鸢,拜见瑞王殿下。”苏清鸢敛衽屈膝,行下全礼,身姿挺拔,语气从容不迫。
瑞王连忙起身离座,亲自上前扶她,掌心温暖而有力:“苏小姐不必多礼。你在南城设立明鉴阁,为百姓平冤昭雪,更以精妙辨尸之术破获护城河沉尸案,驳斥‘水鬼索命’的谣言安定民心——这些事迹,本王早有耳闻,实乃巾帼不让须眉。”他的声音温和醇厚,目光中满是赞赏,并无半分权贵的倨傲。
苏清鸢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见其眸中澄澈真诚,便坦然回禀:“王爷过誉了。草民不过是借些许验尸辨物的微末之技,行分内之事。世间冤屈最是磨人,若能让蒙冤者重见天日,便是草民最大的心愿。”
瑞王闻言愈发动容,抬手屏退左右侍从,厅内仅余二人,他的神色也渐渐沉凝下来:“实不相瞒,本王今日请你前来,并非只为嘉奖。郭家仗着太后外戚的身份,在京中结党营私,贪墨赋税,更暗中操控药材、粮道谋取暴利,本王留意他们已久,却始终苦无确凿证据。如今你追查的沉尸案、军中将士中毒案,皆与郭家脱不了干系——这正是扳倒他们的绝佳契机。”
苏清鸢心中一震,没想到瑞王竟也在暗中关注郭家动向,且与她们的目标不谋而合。她连忙拱手道:“王爷放心,草民与同伴已搜集到部分线索,正计划在郭老太太寿宴之上,潜入郭府搜取铁证,一举揭发他们的罪行。只是郭家势大,朝中党羽众多,若能得王爷朝堂之力相助,此事便更有胜算。”
“这正是本王的心意。”瑞王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递至苏清鸢面前。令牌约掌心大小,正面刻着“瑞王府幕僚”五个篆字,边缘錾刻着细密的云纹,入手沉甸甸的。“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幕僚。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大理寺、刑部查阅历代卷宗;若遇地方官因郭家势力阻挠查案,亦可凭此令牌节制。寿宴当日,本王会亲自到场,你若需相助,只需让下人递上‘梅开二度’的暗号,本王便知该如何行事。”
苏清鸢双手接过令牌,指尖轻抚过冰凉的鎏金纹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枚令牌,无疑为她们布满荆棘的查案之路,添上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她再次屈膝行礼,语气坚定:“草民多谢王爷信任,定不辱使命!必当将郭家罪行公之于众,还京城一片朗朗乾坤。”
离开瑞王府,苏清鸢策马疾行,片刻不敢耽搁地返回明鉴阁。沈惊鸿正与周仵作研究毒药成分,秦砚则在整理案情卷宗,见她进门便举着一枚鎏金令牌,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涌上满脸惊喜。待苏清鸢说明瑞王愿出手相助的经过,阁内压抑多日的气氛瞬间消散,每个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有了瑞王这棵‘大树’,咱们再也不用怕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刁难了!”秦砚兴奋地抚掌大笑,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圈,“我正愁郭家在刑部安插了亲信,咱们查他们过往的旧案定会处处受阻。如今有了这令牌,便能直接调阅郭家近十年的涉案卷宗,说不定能挖出他们更早的罪证,让其罪加一等!”
周仵作也放下手中的药碗,眼中闪过精光:“先前查验军中将士的中毒症状,总觉得与十年前一桩‘百户家眷离奇暴毙’案极为相似,只是时隔太久,我记不清具体细节了。如今能去大理寺调阅当年的验尸格目,定能比对出结果,说不定还能找到毒药的源头!”
沈惊鸿更是一拍桌案,站起身来,腰间佩剑发出轻响:“寿宴当日有瑞王在场,便是给郭家套上了一道紧箍咒!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绝不敢太过放肆,咱们搜证也能更安心。我这就回营安排——让李虎带几个身手好的弟兄,乔装成郭府招募的杂役混入寿宴,届时在府中各处接应咱们。”
苏清鸢笑着点头,将令牌郑重交到秦砚手中:“秦先生,烦请你明日带两名阁中亲信前往刑部,重点查阅近十年与郭家、仁心堂相关的案件,尤其是涉及中毒、人口失踪的卷宗,务必详尽。周伯,劳烦你与秦先生同去,若遇相关验尸格目,便当场比对,将关键信息记录带回。”
众人齐声领命,各自带着任务匆匆离去。明鉴阁内很快恢复了忙碌,笔墨翻动声、药杵研磨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与希望。苏清鸢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街上往来的行人——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有牵着孩子的妇人,还有行色匆匆的书生。她心中感慨万千:从最初孤身一人破获府中毒案,到如今有沈惊鸿这般肝胆相照的伙伴,有秦砚、周仵作这般身怀绝技的能士,更有瑞王这般权重位尊的朝堂助力,她们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
正沉思间,柳如烟引着一名身着军卒服饰的汉子进来,那汉子单膝跪地,双手递上一封密信:“苏小姐,萧副将命属下送来急信。”苏清鸢展开信纸,萧策的字迹刚劲有力,寥寥数语却信息量极大——负责军中药材采购的粮草官,近日频繁出入仁心堂,与柳氏的表兄密谈数次,似在为郭老太太寿宴采购一批“特殊药材”,行踪极为隐秘。苏清鸢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她太清楚了,这所谓的“特殊药材”,定然是郭家新配制的毒药。寿宴之上,他们或许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她立刻让人快马去请沈惊鸿。不多时,沈惊鸿便策马赶回,身上还带着风尘。两人俯身凑在桌前,对着那幅手绘的郭家府宅地图,重新推敲寿宴当日的计划。从如何借着贺寿宾客的身份混入内院,到如何避开巡逻护卫潜入书房搜取账册;从如何应对可能突发的下毒事件,到如何与府外的萧策、府内的瑞王传递信号——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每一种突发状况都制定了应对之策,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夜色渐深,明鉴阁的烛火再次亮至深夜,将窗棂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清鸢将瑞王的鎏金令牌轻轻放在案头,烛光洒在令牌上,泛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积蓄力量。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眸中却满是笃定——有了这股朝堂暗助,有了伙伴们的同心协力,她们离揭开郭家的滔天阴谋,还京城一片清明,又近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