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朱红大门应声敞开,沈惊鸿勒马驻足,枣红马前蹄人立,嘶鸣震彻门庭。她目光如鹰隼扫过恭立的仆役,最终锁定台阶顶端那抹华贵身影——身着织金褙子的庶母赵氏,正笑盈盈地等候。
“我的儿,可把你盼回来了!”赵氏快步走下汉白玉台阶,伸手便要拉她手腕,声音甜腻如蜜,“漠北十六年定是吃尽苦头,快随我进府,热水与莲子羹都备好了。”
沈惊鸿足尖点镫,玄色披风扫过青石板,带着沙场凛冽之气落地。她侧身避开触碰,语气疏离:“多谢赵夫人挂心,霍将军亲兵护送,食宿无忧。”“赵夫人”三字咬得清晰,像冰碴子扎人。
赵氏手僵在半空,笑容淡了三分,转而对亲兵福身:“有劳各位将士,入府奉茶歇息吧。”“不必了。”领头亲兵抱拳行礼,“霍将军有令,护送沈小姐入府即完成任务。沈小姐,告辞。”银甲骑兵如潮水退去,尘土遮蔽了视线。
亲兵刚消失,赵氏的笑容便彻底崩裂。她盯着沈惊鸿洗得发白的素衣,语气尖刻:“野惯了的丫头!见长辈不行礼,说话还敢顶撞,传出去当侯府女儿没娘教!”
沈惊鸿径直迈过门槛,披风擦过赵氏袖口:“生母早逝,漠北军营长大,不懂侯府规矩正常。但我更想知道——青牛岭设下死士取我性命的,是谁?”
赵氏脚步一顿,眼神慌乱转瞬即逝,随即拔高声音:“休要胡言!侯府尊贵怎会害你?定是你在外结仇,来府里血口喷人!”
穿过抄手游廊,正厅内镇北侯沈毅已端坐主位。他年近五旬,两鬓染霜,面容与沈惊鸿有七分相似,眉宇间积蕴着军威。见她入内,只微微颔首:“回来了就好。”
“父亲。”沈惊鸿抱拳行礼,动作利落如军中将士。她目光扫过厅内,精准锁定赵氏身后的王嬷嬷——其右手食指缺块指甲,边缘新疤与青牛岭死士兵器倒刺划痕完全吻合,正是赵氏心腹。
“既回府就得守规矩。”赵氏抢先开口,“我给你收拾了西跨院,平日里学学女红琴棋,褪去野气才像大家闺秀。”明摆着要将她束之高阁。
沈惊鸿无视这话,上前直视沈毅:“父亲,女儿归京途中遭死士截杀,幸得霍廷霄将军相救。死士佩郭家令牌,且与府中之人勾结,恳请父亲彻查!”
沈毅眉头骤皱,指节敲击桌面:“郭家与侯府有嫌隙,但若敢动我女儿,便是与镇北军为敌!”他目光如刀射向赵氏。
赵氏脸色惨白,抓着沈毅衣袖辩解:“绝无此事!定是这孩子看花眼,编造谎言挑拨离间!”
“真假只需问一人便知。”沈惊鸿目光锁定王嬷嬷,声音掷地有声,“昨日巳时,你派远房侄子去青牛岭,转交的梅花纹玉佩,还在你梳妆盒底层,对吗?”
王嬷嬷身子一僵,“扑通”跪倒:“二小姐饶命!老奴没有……”眼神却慌乱瞟向赵氏。
沈惊鸿缓步上前,居高临下:“你食指指甲,是拆信物包裹时被麻绳磨掉的吧?青牛岭死士的环首刀缺口,正是你那带倒刺的银簪所划——那日你给侄子送行,鬓边插的就是它。他复命时,是不是给你带了刻‘郭’字的玄铁令牌?”
这些推断被她说得如亲见,王嬷嬷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哭喊着瘫倒:“是老奴糊涂!是夫人让我给郭家送信,说二小姐今日过青牛岭……我真不知他们会派死士!只当是让郭家给个下马威!”
“你这奴才敢血口喷人!”赵氏气急败坏冲上前,扬手就想扇王嬷嬷耳光。沈惊鸿如闪电般扣住她手腕,内力微运。赵氏只觉手腕被烧红铁钳夹住,疼得冷汗直流,痛呼卡在喉咙里。“动私刑灭口,可不是主母该做的事。”沈惊鸿语气冰冷。
“住手!”沈毅猛拍桌案,紫檀木桌发出闷响。他起身怒视赵氏:“王氏所言属实?你为何私通郭家害女儿?”
赵氏疼得脸色惨白,仍垂死挣扎:“我没有!是这奴才被收买陷害我!我只是想让郭家帮着‘教导’她,没想到他们下死手!”
“教导?”沈惊鸿松手,赵氏踉跄后退撞在廊柱上。她冷笑,“我刚回府未碍你分毫,为何费尽心机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占了嫡女位置,挡了我儿的路!”赵氏歇斯底里尖叫,“我儿沈玉容才该是侯府嫡女!你这个野种不配回府!”
“娘!”一个娇俏声音传来,身着粉裙的沈玉容快步入内,容貌与赵氏有五分相似。她对沈惊鸿屈膝行礼,眼底却藏着敌意:“姐姐,娘是一时糊涂。不如看看府里护卫的本事,也让我们见识下姐姐在漠北的功夫。”她早交代护卫,要“好好教训”这个野丫头。
赵氏立刻附和:“是啊,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护卫们下手轻点,别伤着她。”话里全是轻蔑。
沈惊鸿看穿她们心思,走到厅中活动手腕:“切磋可以。丑话说在前——他们伤我,按军法处置;我赢了,这些人故意伤人也该受罚。”
“一言为定!”沈玉容脱口而出,“他们伤你我让父亲重罚,你输了要赔礼,还要学三个月规矩!”
话音刚落,一名护卫如猛虎扑来,拳头带劲风直取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毫无留手之意。沈惊鸿侧身避开,反手扣住其手腕,内力一卸一拧,“咔嚓”一声,护卫惨叫着跪伏在地,手腕已扭曲变形。
另外三名护卫见状,呈品字形围上,刀光直逼要害。沈惊鸿身影如鬼魅穿梭其间,融合特战格斗术的狠辣与古武内力的灵动,招招直击关节。一炷香功夫不到,四人全被打倒在地,断腕折膝者哀嚎不止,再无起身之力。
厅内众人皆惊,仆役们大气不敢出。沈毅眼中先是讶异,随即燃起欣赏。赵氏母女则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沈惊鸿拍去手上灰尘,看向沈玉容:“妹妹,该兑现承诺了。”
沈玉容支支吾吾想哭,沈毅重重咳嗽一声打破死寂:“够了!都退下!”他转向沈惊鸿,语气缓和许多:“你一路劳累,先去歇息。西跨院太偏,搬去东苑揽月居。青牛岭的事,我亲自彻查给你交代。”
“多谢父亲。”沈惊鸿行礼告退,走到门口忽又回头,眼神如腊月寒冰:“我不管你们打什么算盘,记住——沈惊鸿的命不好取。再敢动手,我绝不留情。”
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消失,赵氏母女脸色更难看。沈毅重新坐回主位,手指敲击桌面陷入沉思——这个失而复得的嫡女,身手与心思都远超预期,或许她才是能撑起侯府未来的人。
此时尚书府汀兰院灯火通明,苏清鸢刚听完柳如烟的禀报。“小姐,沈小姐太厉害了!刚回府就镇住赵氏母女,四个护卫都不是对手,侯府没人再敢小瞧她!”柳如烟兴奋得满脸通红。
苏清鸢放下手中《洗冤集录》,眼中闪过明亮光彩。她摩挲着书页字迹,嘴角勾起浅笑。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与这位身手不凡的沈小姐,很快会有一场宿命般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