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对王振这个老大哥的性格了解,诚恳朴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相处几十年乍听自己说要走肯定接受不了。他说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太平盛世哥哥儿孙满堂,生活幸福美满安居乐业。我看在眼里为你高兴,人生一世平静安稳最难得。我孤身一人,本应了无牵挂,可是最近许多旧事涌上心头,想起多年没见的老哥们,不知道他们可安好健在,一念起就挥之不去。”
“想回去看看我不反对,哪有人不思念故人情义,可是总有个归期,你什么时间准备回来。”王振不相信他的鬼话,他之前从不提这种事情,如今郑而重之的说出来分明是有一去不回头打算。
情同兄弟的老大哥看出自己的心思,一时想不开闹情绪是必然的,得给他消化的时间,柳志沉默不语的给他续上茶水。
王振是个重义的实诚人,年轻时在旧军队里当过兵也见过世面,自从结识了柳志这个兄弟就非常投缘,又知他命运坎坷一个人孤苦无依,怎忍心让他这样远避他乡。他说道:“小时候我爹死的早,娘带着我改嫁,遇到后爹薄待我们母子,从小受他欺辱,打骂我就算了,可是他动手打我娘让我忍无可忍受,十四岁的那一年,他又动手打我娘,我一怒之下把他掀翻在地,用石块把他的手砸烂就跑出了家门,出门流浪当上了冯玉祥的兵,后来受伤回家。当时如果不是受伤回家,不知现在我身在何处呢,我一辈子,平淡安稳又如何,腥风血雨又如何,去过点战场的人都见过死人,于生死都看得通透,我虽没什么能耐,但也知道过日子图个心里畅快,没有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不还手的道理。”
“日子过到哪就说哪,谁不想过平安的日子。你现在不比当年,老老少少的一家人,想想嫂子,想想孩子,犯不上跟他们纠缠。”
王振脸色稍缓,柳志又说道:“只是有一桩事我放心不下,就是我小满那孩子,在庙会上她已经出手对付过他们,那些人怎么肯吃这种亏,如果我走了,你们在明他们在暗哥哥你防不胜防,所以这些日子我常为此事焦虑,现在这孩子在哪我都不放心,在她没有自保本事之前只有放在我身边才安心。”
“你是说他们还会来找麻烦?”王振惊异的问。
“那人死了仇怨已经结下,我不确定他们身后还有什么背景,会不会再找上门来。可是有些事要防患于未然,孩子不能再有一丁点闪失。另一个方面,满儿现在的状态不好,朝夕相处的伙伴死于非命,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处理不好就把孩子给废了,换个环境或许会对她更有利。”柳志忧心的说。
王振看他说的郑重,不由沉默起来,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伴随着小青连连“爷爷,爷爷”的喊叫声,接着门被她猛烈的推开了。
“爷爷小满又发烧了,奶奶让我来叫你回去嘞。”小青喘着粗气说。
躺在床上的小满脸蛋通红眼睛闭着呼吸沉重,妈妈周芬芳拉着她的小手坐床边抹眼泪,奶奶拿着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看到匆匆起来的王振和柳志就说道:“快看看这个孩子,又起烧了,烧的烫人这可咋办,去医院打多少针都没有用了。”
“都怪那个泼妇马大荣,没完没了的闹,把孩子惊的又说胡话高烧不下,如果她再敢来我决不饶她。”周芬芳气恨的说,
“别说气话,她一个失子妇人,哀痛难抑,状如疯癫你耐她何,难不成你跟她一般闹去。”王振说。
“那就这样任她来去的闹腾,大人受得了孩子受不了,这不是给小满雪上加霜吗?马大荣身高体壮不是一般的精力旺盛,以后天天跟在小满后面还让孩子怎么出门,不教训教训她真的不行。”周芬芳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奶奶点头认可说:“真不能让她得寸进尺,那女人太可恶。”
“嫂子你们别急,让我先看看小满。”柳志说,他摸了摸孩子额头的温度,病本来就没有好又受了连番惊吓,这会儿触手滚烫。柳志叹声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打开看,里面躺着几根细细长长的银针。
“针灸,你要针灸。”王振惊异问,相处许多年从没见过他针灸。
“许久不用,手都有些生了,”柳志搓了搓手指对小青说:“去找酒精来。”
得到爷爷的点头,裂着嘴的小青找去拿酒精了。
柳志把消好毒的银针轻轻捻入小满胳膊上的曲池,外关,合谷等几个穴位,在小青一直呲牙咧嘴的僵硬表情中拨出了针后,又在后背推拿了一会。
“给她用热毛巾擦擦身上的汗,换上干衣服不会有太大的事了,只是别让她再受刺激了。” 柳志说。
奶奶说起这个又来气,唉声说;“那泼妇打不得骂不得的,看着可怜巴巴又凶悍无比,不知道怎么着她才好了。看这平时聪明机灵的孩子给折腾成什么样子啦。”
“唉,我怕她因为这事坐下心病。”妈妈周芬芳无奈叹息。
这些担忧让王振动容,小孙女是全家人的开心果,也是全家人用心爱护着长大的孩子,她从小健康活泼聪明精怪,可是现在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折磨的胆怯懦弱憔悴不堪,灵动的眼睛时刻闪着恐慌,如临大乱般的紧张不安。他想起柳志的建议,他说的也许是对的,换个环境可能对孙女更好,能让她尽快忘记这些伤害和打击,柳志对小满的疼爱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多年来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兄弟怎样对待自己家人的,更何况他对那些人更了解,小满真的被那些人盯上,自己可对付不了他们,让小满跟柳志走无疑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虽然自己有点舍不得孙女,但是孙女的精神状况让他心里无可奈何的下了决断。
在一个农家的民宅里,半夜一声夜猫的叫声传过不久,一个黑影从土墙上探出头四周望了望“噗”的跳下来,蹑手蹑脚走到破烂的门边轻轻敲了三下,门一会“吱”拉开一条缝,门外的人一闪进了里面,有微弱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屋里的内室,有两个男人抬搬去床下面的杂物露出一个地窖,两人拿着油灯走了下去。这个地窖比别家的大,里面铺着两张小床,中间放着一个方桌,因为房间太小两张床当椅子坐着正合适,此时坐着一老一小阴沉着脸看着来人。
“怎么样了,外面现在风声还紧不紧。”那个年轻人看见来人就迫不及待的问,这人正是那个长着一对三角眼的来福。自从那天他逃出来后就一直躲着养脚,多天没敢动弹已憋得他难受。
“还是那样,现在最好别动,容易被发现。”来人也是个与三角眼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拍了下刚才爬墙身上带的土又说道:“这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今天我又在附近发现了谁写下的记号。”
“又有啦?”一同下来的人马上问说:“我咋没注意呢。”
“你能看见啥,好好打掩护别捅娄子就行了。”那人说话有点不屑。
稍停一下他又担心说:“总得知道是谁撵得这么紧,又不是公安,要是他们早就直接来了,决不会像猫儿戏鼠一样跟着咱们。”
“我知道是谁,除了他没有人能找到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咱们所干的事能瞒天过海却瞒不了他的眼。”年长者终于说话,他一开口就吊起其它人的好奇心来。
“秦叔,到底是谁,你知道是谁咬着咱们不放,为了啥事呀。”跳进来的那人率先问道。
“问来福呀,他干的好事呗。”秦叔用眼睛瞟向三角眼来福。
“我怎么啦。”来福不以为然的挑高了三角眼。
“我早说过不要去惹他,他不是你能惹起的人,你偏去,看看现在,咱们的人折进去多少啦,你们以为不出去就没问题了,看见没,公安找不到的地方他能找到,这是逼着咱出去呐。”老者气急败坏的说。
“他是谁呀,这么厉害,以前没听说过这号人。”一人惊奇反问。
“没听过是因为你活得还不够长,早生几十你一定能听得到,我就告诉你们一句话,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只是误传他死讯多年,没想到他是诈死,却长住在这里,早知道就不该到这破地方来,巴掌大的地方能弄几个孩子。”秦叔看他们还想支着耳朵认真听,本想显摆一回自己的见识,但是想想目前的境况反而没了心情细说,叹口气话题一转说道: “那天见到他就感觉不好,想走人的,偏来福不听我的,还去招惹他,别人家的孩子你动手就罢了,你偏去动他身边的孩子,我警告过你,他就是我们的克星,几十年前就有多人在他手里吃过亏,你就是听不进耳朵里去,年轻人心高气傲没什么,但是不能惹的人最好别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秦义这一辈子不怕别人就怕他,打心眼里怕他,如果不是有一点香火情,我早就死在他手里面了。”
“秦叔,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那老小子打一见面我就看不顺眼,眼睛毒辣人又傲气,什么了不得的老东西,我偏要动他眼前的小孩,看他怎么的。”三角眼闪出不死不休的阴狠凶光。他又说道:“我还不信了,走这一遭事情办的不顺当,还不能报了仇再走吗?把那个丫头弄到手,一是报复那老家伙,二是也教训一下那丫头,她底子好能卖个好价钱,补补咱们这一次的亏空,何乐而不为,我也是为咱们打算不是。“三角眼睛里发出恶狼般的凶光。
叫秦义的老者听了只冷笑一声说道:“你还想报仇,恐怕想走都走不脱,记号都画到庄头上来了,你以为你还藏得住,说不定哪会就找上来了,对上了他你就自求多福吧。”
“那也好办,一不做二不休,我不不信,一个老家伙而已,用你们师门的暗号把他约出来,咱们几个准备好合力对付他,难道他还有三头六臂不成,定让他有去无回。”三角眼一幅破釜沉舟的样子,说完瞟了那二人一下,那二人不由得打个激灵连忙点头。
看着三角眼的固执和二人的应和,秦义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知道自己就是说了也是白说,反被他们嘲笑自己胆怯,他长吐了一口气,心里禁不住暗自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