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北荻大营,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刻。
巴木鲁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开,几位千夫长正在争吵由谁接任,根本无暇指挥救火和组织防御。草料场的火势已失控,加特林被毁的爆炸又造成了新一轮恐慌。许多士兵以为大永军队已经杀到,开始趁着黑夜向北溃逃。
就在这种极致的混乱中,陈震的两千精锐杀到了。
他们选择的突破口,恰好是苍狼部与赤兀部防区的交界处。由于两部正在暗中较劲,这个区域的防御最为薄弱。
“咻咻咻——”
第一道警戒线上的几名北狄哨兵,只看到夜幕中几点寒星闪过,喉头一凉,便捂着喷血的脖子颓然倒地。连一声像样的警报都未能发出。
“敌袭!是永军!”
终于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但为时已晚。
陈震冲在最前,手中那柄跟随他二十年的镔铁战刀划破空气挥过,一名北荻百夫长的人头飞起。身后的精兵如狼入羊群,瞬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要停!向前冲!”陈震大吼。他深谙冲击战的精髓——速度就是生命,一旦停下来被敌人包围,再精锐的小股部队也会被大军淹没。
两千永军健儿如虎入羊群,以惊人的高速向营地中央突击。沿途遭遇的北狄士兵大多魂飞魄散,有的甚至没搞清袭击来自何方,就在混乱中被同伴冲倒、践踏。偶尔有小股部队试图拦截,但在严整的锥形阵面前,如同浪花拍在礁石上,瞬间粉碎。
赵凯紧跟在陈震身侧,手中长枪如毒蛇吐信,连挑三名敌兵。他抽空扫视战场,心中震撼不已——林峰制造的混乱,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彻底。
整个北荻大营,就像被捣毁的蚁穴。士兵们有的在救火,有的在抢救物资,有的在寻找长官,有的干脆已经向北逃窜。建制完全被打乱,命令系统瘫痪,每个人都只凭本能行动。
而陈震这支突然杀入的生力军,此时更是显出摧枯拉朽的力量,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在排山倒海的气势前,北荻士兵更是惊慌失措,顷刻间灰飞烟灭!
“将军!前方就是中军大帐!”斥候的声音带着兴奋。
“好!弓弩手上前,三轮齐射,为冲锋开道!”陈震眼中精光爆射。
距离帐前百步,他们终于遇到了今夜第一场像样的抵抗。约三百名北狄亲卫军,在一名满脸虬髯的千夫长呵斥下,勉强聚集成一道单薄的防线。这些毕竟是巴图的亲兵,尚存几分悍勇。
“放箭!”
陈震令下,训练有素的永军弩手瞬间完成瞄准射击。前排半跪,后排直立,“嗡”的一声闷响,密集的箭雨穿向了了那道脆弱的防线。惨叫声中,数十名北狄亲卫当场毙命,阵型瞬间出现巨大缺口。
“冲锋!”
无需更多命令,锥形阵骤然加速,以最狂暴的姿态撞入敌阵。陈震身先士卒,刀光如匹练翻卷,每一刀都简洁、狠辣,蕴含着数十年沙场搏杀的精粹。赵凯的长枪更是化作索命毒龙,专刺敌军军官。眨眼间,两名百夫长已被捅穿心窝。
一位虬髯千夫长见势不妙,拔转马头就想逃。陈震冷哼一声,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上了弦的劲弩,抬手便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弩箭破空,精准地从千夫长后背射入,前胸透出。他惨叫一声,栽落马下。
主将一死,剩下的亲卫军顿时崩溃。
陈震毫不停留,率军直扑中军大帐。帐内已空无一人——几位千夫长早在第一波混乱时就各自逃回本部了。但帐内堆放的物资和文书,却成了陈震的战利品。
“赵凯,带人焚烧所有带不走的物资!”陈震下令,“其他人,随我继续向前突击!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最大混乱,不是占领营地!”
“将军,前方有大批敌军集结!”斥候急报。
将军,前方发现大队敌军正在集结!看旗号是赤兀部的人马,约有两千!”斥候再次急报。
陈震抬眼望去,只见半里外,火光映照下,确实有大批北狄士兵在军官的鞭打呵斥下勉强列阵。
“来得正好。”陈震冷笑,“传令,变阵为锋矢阵,趁他们立足未稳,我们冲垮他们!”
如果是正常情况,两千对两千,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此刻,赤兀部的士兵刚刚经历主帅被杀、营地被焚、重器被毁的多重打击,士气已濒临崩溃。而永军则是养精蓄锐多时,又刚刚取得一连串胜利,士气如虹。
两军相接,高下立判。
陈震如同战神附体,战刀所指,所向披靡。永军士兵见主将如此骁勇,个个奋勇争先,吼声震天。反观北狄军,刚一接触,前排便如雪崩般溃退,整个阵型迅速土崩瓦解,迅速逃窜!
“不要追击溃兵!”陈震再次下令,“转向,向西突击,我们去烧他们的粮草囤积点!”
这就是老将的经验。他知道,杀多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摧毁敌军的持续作战能力。粮草被焚,北荻大军就不得不退。
在抓获的几个俘虏战战兢兢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位于一处背风山坳的北狄粮草囤积地。守卫的士兵早已跑光,只剩下堆积如山的粮袋和部分腌肉。
“烧!一粒米也不给他们留下!”陈震没有丝毫犹豫。
火把扔上粮堆,浸了火油的干草瞬间爆燃,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粮食,发出噼啪的爆响。冲天的火光再次映红夜空,比草料场的火势更为骇人。
看着这毁灭性的火焰,陈震知道,今夜的战略目标已超额达成。
“将军!北面有大量骑兵动静!”斥候声音急促。
陈震极目望去,夜色中烟尘滚动,显然有北狄将领终于反应过来,正在集结骑兵试图反击。
“撤!”他果断下令,“按预定计划,化整为零,交替掩护,撤回云山关!”
两千精锐立刻展现出高超的战术素养,迅速分成二十支小队,遁入复杂山地,沿多条预设路线撤离。陈震亲率最精锐的一队断后。
追击而来的北狄骑兵在黑夜和崎岖山地中根本无法发挥速度优势,反而成了永军弓弩手精准点射的活靶子,丢下数十具尸体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永军消失在群山之中。
拂晓时分,陈震率最后一批人马安然返回云山关。清点伤亡,两千精锐仅损一百余人,却焚尽敌军粮草,毙伤俘敌逾千,更彻底摧毁了敌军的指挥中枢和战斗意志。
关墙上,留守的副将王健和李进早已望眼欲穿,见到大军得胜归来,激动得热泪盈眶。
“将军!你们可算回来了!战况如何?”
陈震虽面容疲惫,但眼神雪亮,只是拍了拍王健的肩膀:“先让兄弟们入关休整。详细战果,稍后统计。”他顿了顿,问:“姚瑞将军的援军到了吗?”
“到了!五千精兵子时便至,因长途跋涉,末将已安排他们歇下了。”
陈震点头,目光扫过人群,看似随意地问:“林将军……可曾回来?”
一旁的张奎连忙上前:“回禀陈将军,林将军已于子时后安全返回,此刻应在房中休息。”
陈震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钦佩、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他本欲立刻相见,但看到东方渐白的天色,想到林峰孤身犯险、彻夜搏杀后的疲惫,再感受到自己身心的沉重倦意,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不必打扰林将军休息。”陈震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清晰,“让他好好睡一觉。明日……老夫再当面谢他。张奎、陈山,你们也辛苦一夜,快去休息吧。”
“是!”两人行礼退下。
陈震独自登上关楼最高处,任由冷风吹拂他染血征袍。北方,黑烟仍未散尽,火光依稀。一场足以覆灭云山关的危机,竟在一夜之间,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被化解。
“林峰……”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想从中品出些什么。“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无智名,无勇功……”他想起古兵书上的话。那个年轻人,以一人之力行此惊天之事,制造出千军万马也难以创造的战机,这份能耐,已远超“勇将”范畴。
“将军,”赵凯走上城楼,脸上带着振奋,“探马最新回报,北狄残军已开始大规模北撤,队形散乱,溃不成军!”
陈震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粮草尽焚,主将身亡,各部离心,这支大军已无力再战。但他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不可大意。多派精干斥候,紧盯敌军动向,尤其是留意是否有重新集结的迹象。关防即刻起提升戒备,轮值加倍。”
“遵命!”
晨光微明,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