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在城南一片被遗忘的老旧居民区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廉价方便面的味道。颜易词按照重生记忆中的地址，停在了一扇贴满小广告、漆皮剥落的铁门前。
余止的灵体飘在他身侧，经过玉佩几日的滋养，她的形态已基本恢复凝实，此刻正警惕地感知着周围。“能量场很干净，没有‘标记’。但里面……有种很深的疲惫和……自我封闭。”
颜易词抬手，敲响了门。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门内死寂。过了足足一分钟，才传来一个沙哑、带着浓重戒备的声音：“谁？”
“颜易词。”
门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隐约可闻。又过了半晌，门锁才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门缝后警惕地打量着颜易词。
“你来干什么？”门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来看我这个叛徒的笑话吗？”
颜易词看着门缝后那张憔悴、胡子拉碴的脸，正是林珂。在他某一世的记忆里，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曾是他最得力的信息官，却最终在“皞”的影响和自身对财富的贪婪驱使下，在一次关键商业谈判前，将他的底牌卖给了对手。
那一次，颜易词输得很惨。
但此刻，颜易词的眼神平静无波。“我不是来追责的，林珂。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林珂像是被刺痛了，猛地拉开门，露出他瘦削的身形和杂乱如狗窝的房间，“什么机会？再来一次背叛你的机会吗？！颜易词，我知道我混蛋！我欠你的！但我已经受够了！我躲在这里，像只老鼠一样活着，就是对我的惩罚！你还要怎么样？！”
他的情绪激动，眼眶泛红，混杂着悔恨、痛苦和长久以来的自我折磨。
余止飘近了一些，仔细感知着林珂能量场最核心的部分，然后在意念中对颜易词说：“愧疚是真的，很深。痛苦也是真的。能量颜色浑浊，但底层没有恶意，更多的是……绝望。他没有被‘标记’。”
颜易词心中有了底。他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无视了满地的垃圾和运行着复杂代码的多个屏幕。
“惩罚自己，能改变过去吗？”颜易词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林珂心上，“躲在这里腐烂，就能弥补你犯下的错？”
林珂颓然坐倒在脏乱的电脑椅上，双手捂住脸：“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站起来，跟我走。”颜易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你的能力，用在正确的地方。”
林珂猛地抬起头，眼中是不敢置信：“你……你还肯用我？”
“不是用你。”颜易词纠正道，“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我需要你的技术，去对抗一些……远超你想象的东西。”
“对抗什么？”
“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对抗那些在幕后操控命运的黑手。”颜易词的目光锐利，“林珂，你难道从未怀疑过，当初诱惑你背叛我的那个念头，来得有多么突兀和不合逻辑吗？”
林珂愣住了，尘封的记忆被翻开，他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变了。是啊，当时那个“只要卖掉情报就能财富自由，颜总那么强不会有事”的念头，如同鬼魅般植入脑海，强烈到压倒了所有理智和犹豫。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我都曾是棋子。”颜易词缓缓道，“现在，我想和你一起，成为下棋的人。”
他伸出手，不是施舍，而是邀请。
林珂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力量和权柄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这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囚笼”。巨大的挣扎在他眼中上演。
余止在一旁静静观察，她能“看”到林珂能量场中，那深沉的灰色愧疚正在与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亮光搏斗。
终于，林珂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了颜易词的手。
“我……我跟你走。”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决绝，“颜总，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颜易词将他拉起来，语气不容置疑，“我要的，是你的技术和忠诚。”
离开那间阴暗的出租屋时，林珂只带走了他那台从不离身的、经过深度改装的笔记本电脑。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却觉得，身上那沉重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丝。
余止飘在颜易词身边，看着身后那个如同重获新生的背影，在意念中轻笑：
“恭喜房东，收获迷途技术羔羊一只。就是这‘羊圈’的卫生状况，亟待改善。”
颜易词没有回应，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第一个碎片，已然归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