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良知、爱、勇气、美德…人性中真正的善都是心灵性的，而贪婪、狂妄、恐惧、愚昧、暴虐…人性中的恶基本都是本能性的。这种善，会让人性在质朴真实中不知不觉走向智慧；这种恶，会让人性在自以为聪明机巧中不知不觉走向更深的愚蠢。
本能永远会被一时的满足所蒙蔽，毕竟“满足”是本能的最高追求，但心灵不会，即便被蒙蔽一时，即便现实人性条件下往往不那么纯粹，甚至时不时走入歧途，也终会破茧而出，因为心灵最终追求的是自由与真理，两者其实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尽管现实具象中两者似乎不那么判然有别，但在最终的指向上“本能”与“心灵”天壤殊途。在这殊途的“心灵”一端，即便是心灵对于自由与真理时常不那么纯粹的追求，最终也会孕育出“文明”这个副产品。
只是过去的堡垒之人一直都是本能的奴隶，因此文明所秉持的诸如公义、平等、荣誉、契约精神等等，在他们眼里不是虚伪，就是愚蠢，利用这些原则钻那些傻子的空子、占那些傻子的便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自己钻套去当那种傻子？至于文明国家身上那些人性暗面使然的瑕疵，在堡垒之人眼里那才是文明画皮下的真面目，还不是和自己一样？并以之作为自己无底线下三滥最充分的支撑依据。
正因如此，几千年来堡垒之国虽然在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的人性本能下以“中央之国”自居，其实一直都是文明的化外之地，不过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偏居大陆一隅才得以一直活在夜郎自大的梦里，当这种狂妄自大与真正的文明遭遇时从来都不堪一击。事实上它们一直都是离动物性最近的人类种群之一，被统治者如此，它们的统治者更是如此，这样的人群中生长出的权力体系更是把它们彻底锁死在动物性的本能之域。
真正的“夜郎自大”从来不是指地域大小，而是心灵是否觉醒，心智是否开化。本能支配下的精神世界才是真正的“夜郎国”。
曾经，轴心时代他们也曾出现心灵之信的潮汛，可在本能之信的海洋里，加之权力的扼杀，那终究只是昙花一现，之后，即便圣贤们留下的那些心性言教，在这本能借助绝对权力压倒一切的国度里也早早形存实亡，偷梁换柱后圣贤之教只剩下个瓶子，里面装的早已是本能、愚昧之酒，且这酒经过数千年发酵，度数越酿越深，让长饮此酒的堡垒国民沉醉不醒。即便个人层面，这种西方文化中原本强项的直觉性认知，也在这愚昧海洋卷起的裹挟一切的无明大流中几近沉沦绝迹。
但这一次，在“心门”开启的这场于悄无声息间让人心改天换地的奇迹中，堡垒国民竟找回了自己失落数千年的“心”，从同样的眼睛里，它们过去看到的世界在本能支配下唯有“利”的真实，渐渐地，当精神从本能枷锁中稍稍挣脱，这世界开始有了心灵意义上的真实。
就在这心灵的真实中，无需教化，无需灌输，更无需外力推动，原本与文明格格不入的堡垒国民与文明的精神内核自然而然地接通了，随即，便自行产生了共鸣。
这个沉沦于本能与兽性太久太久，本已绝无可能走向文明的国度，有史以来第一次从自己渐渐复苏的心灵中真正感受到了文明的体温。
表象上看，这不是“文明”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只是过去那些坚船利炮、思想主义、制度法律、高科技产品凡此种种在那时的堡垒国民眼中归根结底不过是些好用的玩意儿、时髦先进的理念、高效管用的机制，好归好，但也仅此而已，本能支配下的堡垒之人那时只能用“利”的视角去看待这些文明的成果，无论器物还是思想，它们最终的认知只可能基于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对国家有什么好处，并且在这种底层心态下，文明及其所有成果实则只是外在之物，与内在无关，堡垒之人的内心依然是本能之下唯有利害得失的世界，外物最终不过是本能寻求满足的工具。
既然是“利”，那对掌权者而言最大的利只能是绝对权力，“文明”只会是用来装点门面、忽悠民众的工具和幌子，即便那些从东方传来的所谓“思想”、“主义”最终也不过是用来争权夺利的武器；对无权者而言，最大的利肯定不是在绝对权力面前冒险为自己争取本该是人生而拥有的权利，而是找一切机会趋利避害，钻空子、抱大腿、找捷径，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样的精神内核，“文明”对其从来就没有，也不可能有实质意义。可即便只就“利”而言，没有文明，其实谁的利益都不可能真正得到保障。苟且者不可能一直侥幸下去，绝对权力对他人施虐时它们吃瓜看戏，在这种生态下，绝对权力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千秋万代，铁拳总有一天轮到每一个苟且者，即便暂时没轮到，被绝对权力毒化的社会环境也同样是每个苟且者应得且无处可逃的牢笼；至于掌握绝对权力者，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它们其实一直都坐在一座自己给自己造成的火山口上而不自知，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腐败，同时更意味着绝对的系统风险，靠绝对权力攫取一切的同时，这背后绝对的不公和暴力也在无形中自毁权力的根基，只是表面被绝对权力掌握的话语权所掩盖，这样的社会生态其实不可能有可持续性，直到系统风险积累到临界点再也无法被掩盖，堡垒之国历史上一次次上演的其实一直就是这套相同的戏码。这种绝对风险堡垒之民——尤其是掌权者——真的看不到吗？不，它们多少看得到，只要有正常智力运用最基本的逻辑去审视历史和现实就能看到，但看到也不会改变，因为那时它们还是被本能支配的会说话的动物，因此理性看到的事实和让本能得到最大满足的绝对权力相比实在没有真实性可言，即便是绝对的风险，那也是未来的，和眼前攥在手里的绝对权力相比，算不得什么。毕竟，“满足”，才是本能最大、最根本的真实所在。于是所有人继续埋头在野蛮和愚昧里一起苟且。
但是当堡垒国民开始觉醒的心灵第一次在本能原本牢不可破的枷锁上挣开一道裂痕，他们第一次感知到真正的文明不会是外来的，而只可能是内生的，她在现实层面的确关乎利害得失，但其精神内核超越利害得失，真正的文明是良知所向，亦从良知而生；是人性所向，亦从人性而生，并且从本能桎梏下自觉的心灵在实现良知和人性的过程中即便仍会被种种社会情绪和潮流所影响，但已不会偏离理性太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