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怒的情绪瞬间引爆了程诺身体里所有的潜能。
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那里的剧痛仿佛已经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所麻痹。
他单手持枪，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刚刚中枪的人。
他甚至没有瞄准，完全是凭借肌肉记忆和直觉，朝着最近的两个黑影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亡命徒，显然没料到这只待宰的羔羊会突然暴起。
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胸口便炸开了两团血花，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敌人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程诺没有恋战。
他知道，就自己这点火力，面对十几个职业悍匪，无异于螳臂当车。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带林一舟走！
他一个箭步冲到林一舟身边，俯身想将他扛起来。
但林一舟一米八几的个子，对于此刻只有一只手臂能用的程诺来说，重如山岳。
“妈的！给老子起来！”
程诺几乎要咬碎了牙，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勉强将林一舟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半拖半拽地向后退去。
林一舟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程诺身上。
他背后的伤口触目惊心，温热的血液不断涌出，浸透了程诺半边身体。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程诺的每一根神经。
敌人的火力网再次收紧，子弹追着他们，在他们身后的地面和墙壁上打出一排排弹孔。
进厂房，程诺的脑子在此刻异常清晰。
空旷地带是死路一条，只有进入地形复杂的厂房内部，才有一线生机。
他拖着林一舟，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了那扇虚掩的侧门。
巨大的厂房内部，回音让枪声变得更加震耳欲聋。
程诺将林一舟靠在一根巨大的水泥柱后面，自己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肩膀的伤口在剧烈运动后开始疯狂叫嚣，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让他浑身湿透。
他撕下自己花衬衫的一角，胡乱地塞进嘴里。
用牙齿和还能动的左手，将自己受伤的右肩简单地捆扎起来，试图止血。
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伤口，带来一阵阵让他眼前发黑的剧痛。
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厂房门口传了进来，并且在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们追进来了。
程诺将林一舟的身体放平，让他靠在柱子后面。
他看着林一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很微弱，但还活着。
这个发现，让程诺即将崩溃的意志稍稍恢复了一些。
不能死！林一舟不能死。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废弃的金属加工车间。
地上散落着各种生锈的零件、铁皮、还有几台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机床。
高大的水泥柱子将空间分割得错落复杂，上方是纵横交错的钢梁和管道，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这里是他的战场。
从小在三教九流之地摸爬滚打，跟开武馆的义父学了一身实用的搏命技巧。
他对这种复杂环境的利用，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捡起地上的一截半米长的钢管，掂了掂，分量很趁手。
然后将只剩下三发子弹的手枪别回后腰。
这三发子弹，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嘿，孙子们！”
程诺抄着钢管，从柱子后面闪身而出，对着空旷的厂房中央大吼一声。
“你爷爷我在这儿呢！”
一声怒吼，如同惊雷，在巨大的厂房中回荡。
“在那边！抓住他！”
几个方向立刻传来了回应，脚步声迅速向他这边聚拢。
程诺嘴角冷笑一声，转身就跑，消失在另一排机床的阴影里。
一场猫鼠游戏，正式开始。
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台车床，端着枪搜索着。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的管道上，一双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他。
程诺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攀附在管道上，利用阴影完美地隐藏了自己。
就在那人走到管道下方的瞬间，程诺松开了手。
他整个人如同一只捕食的猎鹰，从天而降，沉重的身体狠狠地砸在对方的肩膀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砸得昏死过去。
程诺顺势夺下他手中的冲锋枪，一个翻滚，躲进了一堆废料后面。
检查了一下弹匣，几乎是满的，火力回来了。
“老三！什么情况？”不远处传来同伴的询问。
回答他的，是一串短促而致命的点射。
那个刚刚开口的黑影胸前爆开几朵血花，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倒下。
“他在那儿！开火！”
瞬间子弹暴雨般地朝着程诺藏身的废料堆倾泻而来。
铁皮被射穿，发出噗噗的闷响，火星四溅。
程诺蜷缩在废料堆后面，听着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他没有还击，只是在等。
等他们靠近，脚步声越来越近，三四个黑影呈扇形包抄过来。
程诺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废料堆后面冲出，手中的冲锋枪喷吐出愤怒的子弹。
他冷静的进行着短点射，义父曾教过他，战场上，每一颗子弹都可能决定你的生死。
一个、两个……
转眼间，又有两名亡命徒倒下。
但对方的人数优势依然明显，剩下的几个人迅速找到掩体，开始与他对射。
子弹在厂房里横飞，跳弹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程诺的处境再次变得危险，他的右肩伤口在流血，体力在飞速消耗。
每一次射击都带来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伤口剧痛。
他必须换个地方。
就在他准备转移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
正悄悄地从侧面迂回，目标直指他身后，林一舟藏身的那根水泥柱。
程诺的瞳孔猛地一缩。
“操！”
他想都没想，放弃了眼前的敌人，转身就朝着那个黑影冲了过去。
此刻，他的背后完全暴露给了其他的枪手。
两颗子弹，再次狠狠地钻进了他的后背。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前一个踉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借着这股力量，速度更快了。
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狠狠地撞进了那个企图偷袭的黑影怀里。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程诺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左手手肘如同铁锤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对方的太阳穴上。
那人身体一僵，彻底不动了。
程诺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敌人已经不足五人。
但他们也学乖了，不再冒进，只是远远地用火力压制着他。
程诺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过多让他阵阵发晕。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他踉跄着退回到水泥柱后面，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林一舟，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妈的！林一舟……你这家伙……可真够重的……”
他靠着柱子滑坐下来，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还亮着。
没有信号，这个鬼地方，完全被屏蔽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他转头看着林一舟，看着他胸口那个被血浸透的弹孔，看着他苍白的脸。
“根据数据显示……我们存活的概率……是零……”
程诺模仿着林一舟的语气，声音嘶哑地说道。
“这不合理……”
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和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
他摸索着，从后腰拔出了那把只剩下三发子弹的警用手枪。
一发，留给最后一个敌人。
一发，留给自己。
还有一发，他不知道该留给谁。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林一舟那只垂落的手。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电子表。
程诺记得，林一舟说过，这是他自己改装的，内置了独立GPS和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
一个被他嗤之以鼻，称之为被害妄想症才用的东西。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瞬间照亮了程诺即将熄灭的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