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支队，技术科。
巨大的电子屏上，数据如同瀑布一般飞速刷新，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一舟站在屏幕前，神情专注。
他的面前，是双城市过去十年所有悬案、疑案的电子卷宗。
经过初步筛选，还剩下873起，一个浩如烟海的数字坟场。
“林队，范围太大了。”
鹿晓晓端着一杯咖啡，站在他身后，脸上写满了担忧。
“没有任何关键词，就这么硬筛，等于是在太平洋里捞一根针。”
林一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屏幕上。
“不，有关键词。”
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关键词不是文字，是模式。”
他伸出手指，在触摸板上飞速操作。
“第一重筛选：所有被判定为意外或自杀，但现场存在不合常理秩序的案件。”
这是他从那三起旧案中提炼出的，收藏家最底层的签名。
“第二重筛选：死者均为‘法律无法制裁的恶人’。”
这是收藏家的作案动机。
“第三重筛选：现场物证中，出现过无法解释的，近似‘Ψ’的图形。”
“无论当时被定义为巧合、划痕还是涂鸦。”
这是收藏家早期可能使用过，但后来被更高级签名所取代的标记。
三道指令下去，庞大的数据库开始疯狂运转。
屏幕上，873个案件卷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721……
458……
112……
34……
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文件，被系统自动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中心。
鹿晓晓凑上前，念出了卷宗的标题。
“5·17南城发展银行特大抢劫案，时间，五年前。”
她点开卷宗详情，案情简介很简单。
五年前5月17日下午三点，一伙劫匪闯入南城发展银行。
在未触发任何警报、未伤一人的情况下。
十分钟内，带走了金库里三百公斤的黄金和部分现金。
“这……这是抢劫案，不是意外或自杀啊。”
鹿晓晓疑惑地看向林一舟。
“不符合您的第一和第二筛选条件。”
“系统不会出错。”
林一舟的眼中对自己是全然的信任。
“把现场勘验报告和证物照片放大。”
鹿晓晓立刻照做。
照片一张张划过。
被清空了大半的金库，整齐堆放在角落的运钞箱，甚至连劫匪撤离时关上的那扇门，都显得井然有序。
“等等，停！”林一舟突然出声。
屏幕定格在一张金库内部的照片上。
在空空如也的架子底层，有一小叠被遗留下来的百元现钞。
“放大那个角落。”
鹿晓晓将图片放大，细节清晰地呈现出来。
那叠钞票，大约有十几张，被摆成了一个扇形。
而每一张钞票的编码末尾数字，连起来，赫然是一串斐波那契数列。
1，1，2，3，5，8……
一种冰冷充满智力优越感的炫耀。
“这根本不是抢劫。”林一舟喃喃自语。
“这是一场表演。”
“再看下一张，墙上的。”
另一张照片被调出，金库的金属墙壁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划痕。
当时被鉴定为搬运过程中无意造成的损伤。
但现在，在林一舟的指示下，鹿晓晓将划痕进行三维建模和角度修正。
那个被拉长扭曲的划痕，在电脑中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一个清晰的“Ψ”。
鹿晓晓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窜上头顶。
“我的天……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不是收藏家本人做的。”
林一舟的语速极快，大脑已经进入了高速运转模式。
“这是他手下藏品的投名状，或者说，是一场资格认证的考试。”
“主犯用这场完美的表演，向收藏家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他看向案件的后续调查报告。
“主犯，代号魅影，其余三名同伙在分赃后一周内，分别因意外车祸、瓦斯中毒、溺水身亡。”
“警方当时怀疑是黑吃黑，但找不到任何证据。”
“而主犯魅影，连同那三百公斤黄金，从此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他通过了考试。”林一舟得出了结论。
“他被‘收藏’了。”
“那……那我们现在……”鹿晓晓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碰到那个幽灵组织的一名实体成员。
林一舟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我们去找程诺。”
他的眼神里，罕见地燃起了一团火。
“数据已经指出了‘坟’在哪里，现在，需要有人去把里面的‘鬼’给叫出来。”
当林一舟带着满身的寒气和一沓打印出来的资料，冲进程诺的周易民俗文化工作室时。
后者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摆着一个龟壳和三枚铜钱。
“哟，林大队长，卦象显示你今日有重大突破啊。”
程诺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说道。
林一舟直接将那叠资料拍在他面前的矮桌上，震得那三枚铜钱都跳了一下。
“五年前，南城银行劫案，主犯魅影。”
“你的江湖，认不认得这张脸？”
资料的第一页，是根据当时模糊监控和同伙描述合成的嫌疑人画像。
程诺终于抬起头，拿起那张画像，只看了一眼，嘴角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魅影？太土了。”
他将画像翻过来，用桌上的毛笔，在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字。
“道上的人，叫他：艺术家。”
科学的终点，与玄学的起点，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