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沉重的气氛中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坚毅。三人稍作休整,处理了林逸肩头被死气侵蚀的伤口——幸好白袍人最后爆发的净化之力驱散了大部分邪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秦风也尝试引导体内残存的混沌能量,配合左掌符文中那丝属于北斗的奇异生机,为夜枭调理亏损的本源,效果虽然缓慢,但总算稳住了她的情况。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条冰缝,寻找出路,并为接下来对抗那尸解邪仙做准备。白袍人牺牲自己激活的古老封禁不可能永远困住那邪物,他们需要力量,需要线索。
秦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左手的“北斗镇尸纹”上。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受其存在和力量,而是尝试以“观测者”的视角,更加深入地去“阅读”这枚符文,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尸解仙、关于镇压之法、乃至关于白袍人那一脉的信息。
他盘膝坐下,心神沉入符文那复杂无比的线条与核心的七星图案之中。混沌能量小心翼翼地包裹着精神力,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探入那蕴含着寂灭与星辰生灭真意的结构。
这一次,没有了外界的强烈干扰和邪仙的召唤,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除了那些庞大驳杂的尸解道韵碎片,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更加隐晦、更加古老的信息流,它们并非直接的知识,更像是一种……烙印的轨迹,或者说,是这符文在漫长岁月中,与某些特定事物产生共鸣后留下的“印记”。
其中一道最为清晰的“印记”,指向的并非远方,而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这条冰缝深处!
秦风猛地睁开眼,站起身,沿着那道微弱却明确的感应,向着冰缝更深处走去。夜枭和林逸虽然疑惑,但毫不犹豫地跟上。
冰缝向内延伸,越来越狭窄,光线也愈发昏暗。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已是死路,被厚厚的冰层和岩石堵死。
然而,秦风左掌的符文在此处的感应却强烈到了极致!
他示意夜枭和林逸退后,自己则运转混沌能量,汇聚于右拳,猛地一拳轰向那看似坚实的冰壁!
“轰隆!”
冰壁碎裂,后面并非岩石,而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净的寒气从洞内涌出,与西昆仑的酷寒不同,这股寒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秦风当先钻了进去,夜枭和林逸紧随其后。
洞内是一个不大的天然冰室,四壁光滑如镜,仿佛被精心打磨过。而在冰室的正中央,平整的地面上,赫然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图案!
那图案的线条,与秦风掌心“北斗镇尸纹”外围的复杂纹路同源,但更加简洁、古朴,核心处同样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但这地面上的北斗七星,并非由光点构成,而是七个微微凹陷的、拳头大小的孔洞,排列方式与秦风掌心的七星图案一般无二!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地面图符的旁边,还刻着几行古老的篆文!
秦风蹲下身,仔细辨认。这些篆文极其古老,若非他吸收了部分尸解仙的零碎记忆,恐怕根本无法识读。
“余,镇魔一脉第三代守陵人,玄胤。”
“感大限将至,魔念蠢动,恐后世封印有失。”
“特留此引,循北斗之指引,可寻吾脉祖师‘寂元’最终坐化之地——‘寂灭仙棺’。”
“祖师以身合道,镇魔源之首,得其传承,或可再续封印,阻魔劫于世。”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
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秦风三人呼吸骤停!
镇魔一脉!第三代守陵人!祖师“寂元”!最终坐化之地——“寂灭仙棺”!
这地面上的图符,竟然是指引他们寻找镇魔一脉祖师墓葬的线索!而那祖师“寂元”,竟然是“以身合道”,镇压着“魔源之首”!这“魔源之首”,难道就是指那尸解邪仙的本体?!
白袍人所属的流派,源头就在这里!而解决一切的关键,或许就在那祖师“寂元”的坐化之地!
“寂灭仙棺……”秦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左手掌心的符文与地面上的图符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七个孔洞甚至隐隐发出微光。
他明白了。这地面上的图符,是一个特殊的“钥匙孔”!而他自己,或者说他掌心的“北斗镇尸纹”,就是那把“钥匙”!
白袍人或许知道这个地方,但他未来得及,或者因为某些限制,未能开启这最后的线索。而现在,这重任,阴差阳错地落在了秦风身上。
他抬起头,与夜枭和林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以及一丝……在绝境中看到微光的希望。
找到祖师的坐化之地,获得镇魔一脉的真正传承,或许,他们真的有机会,完成白袍人未竟的事业,彻底镇压那复苏的尸解邪仙!
秦风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闪烁着北斗七星光芒的左手,缓缓按向了地面图符中央,那七个凹陷的孔洞位置。
这一次,不再是被迫,而是他主动做出的选择。
为了牺牲的白袍人,为了化作活尸的黑子,也为了这方天地,他必须走下去。
当秦风那闪烁着北斗七星光芒的左手,与地面图符上七个凹陷的孔洞完美契合的刹那——
“嗡!”
整个冰室轻轻一震,地面上的古朴图符瞬间被点亮!暗金色的光芒沿着玄奥的轨迹流淌,最终全部汇聚于核心的北斗七星。那七个孔洞不再是凹陷,而是投射出七道凝实无比的星光光柱,笔直地射向上方的冰室穹顶!
奇异的是,星光并未击穿穹顶,而是在顶部交织、蔓延,迅速勾勒出一幅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星空脉络图!在这幅脉络图中,北斗七星居于中央,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星辰光点,但这些光点并非均匀分布,而是隐隐分成了两个相互纠缠、却又泾渭分明的阵营!
一方星辰光芒清冷、纯粹,带着一种镇压、净化、守护的凛然正气,其星光汇聚,隐隐形成一种类似玄冰锁链般的纹路。
另一方星辰则光芒幽暗、死寂,充满了侵蚀、掠夺、寂灭的诡异道韵,其星光流转,勾勒出的却是类似尸解符文、充满不祥的扭曲轨迹。
这两股截然不同的星辰力量,以北斗七星为中轴,相互对抗,相互制约,又仿佛同出一源,构成了一个极其庞大而精密的平衡体系!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信息流,顺着秦风左手的符文,强行涌入他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是零碎的记忆碎片,而是一段被加密、封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核心传承信息!
信息的开篇,便是四个蕴含着无尽沧桑与沉重的大字,如同洪钟大吕,震响在秦风的意识深处:
尸解仙道,分阴、阳!
【阴者,窃死弃生,逆乱轮回,以万物寂灭为资粮,铸就己身伪仙之基,是为魔道!吾等镇守之‘寂灭冰骸’,即为阴解之极,魔源之首!】
【阳者,向死而生,顺应天道,以自身寂灭感悟天地轮回真意,化死寂为守护之力,镇邪魔,护苍生,是为正道!吾脉祖师‘寂元’,即为阳解之巅,以身合道,永镇魔源!】
【然阴阳相生相克,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解之力霸道,需阳解调和方能长久;阳解之念纯粹,亦需明悟死寂真意方可圆满。后世弟子,当明辨阴阳,持守本心,以阳御阴,方不负镇魔之责!】
信息流到此缓缓平息,但那揭示的真相,却让秦风心神俱震,久久无法平静!
尸解仙流派,竟然分为阴阳两道!
阴解,便是那玄冰绝狱中的邪仙所走之路,也是一座座古墓下那些不生不死的怪物!掠夺生机,逆转生死,是彻头彻尾的魔道!
阳解,则是白袍人一脉,以及那位祖师“寂元”所走的道路!他们并非追求自身的超脱长生,而是感悟死寂,化其为守护之力,以自身镇压魔物!这才是真正的镇魔正道!
然有阴就有阳,没有纯阴也没有纯阳,所以那尸解仙流派应该还有像白袍后人这样的传人,毕竟地底的东西可多得很!
而北斗七星,便是调和阴阳的关键!它既是镇压阴解魔物的核心封印(北斗镇尸纹),也是引导阳解传承、平衡生死之力的坐标!
难怪他掌心的符文如此诡异,既蕴含尸解仙的死寂道韵,又有着北斗七星的星辰生机!这根本就是阴解与阳解力量,在他这个意外介入者身上,形成的一种危险而奇特的混合体!
白袍人那一脉,走的是纯粹的阳解之路,所以他们能世代镇魔,但也因此,他们无法完全掌控或利用那属于阴解的力量,甚至需要时刻警惕其侵蚀。而秦风现在的情况,却微妙地同时触及了阴阳两面!
他是个阴阳结合体!
或许说是个从未有过的失败品!
这既是巨大的危险——他随时可能被阴解魔念吞噬,沦为那邪仙的帮凶。
但同样,这也可能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如果他能够明悟阴阳相生相克之理,真正“以阳御阴”,或许他能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获得真正足以对抗甚至镇压那阴解邪仙的力量!
冰室内,星光脉络图缓缓旋转,清冷的阳解星光与幽暗的阴解轨迹相互纠缠,映照在秦风三人脸上,变幻不定。
夜枭和林逸虽然无法像秦风那样直接接收信息,但通过那清晰的星辰脉络图和秦风脸上变幻的神色,也隐约明白了这尸解仙流派背后那惊人的阴阳之分。
“阳解……镇魔……”林逸喃喃自语,看向秦风左掌那同时散发着死寂与星辰生机的符文,眼神复杂。
夜枭则目光锐利地看着那星光脉络图,尤其是代表阳解的清冷星光,仿佛要从中看出祖师“寂元”当年以身合道的决然与力量。
秦风缓缓收回左手,地面上的图符光芒渐渐黯淡,顶部的星空脉络图也缓缓消散。冰室恢复了之前的昏暗,但他心中的波澜却汹涌澎湃。
前路更加清晰,也更加艰难。
他不仅要寻找祖师“寂元”的“寂灭仙棺”,获得阳解的真正传承,更要在这个过程中,平衡、驾驭自己体内那来自阴解的诅咒力量,真正做到“以阳御阴”。
这已不仅仅是为了活命,为了报仇。
这是一条真正的镇魔之路,是一条行走于阴阳生死边缘的试炼之路。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只有如同北斗星辰般冷冽而坚定的光芒。
“我们走。”
“去找‘寂灭仙棺’。”
冰室内的星光彻底散去,只留下地面上那黯淡的图符和七个空洞的凹槽,仿佛刚才那揭示阴阳之秘的宏大景象只是一场幻梦。沉重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与三人心中翻腾的思绪形成鲜明对比。
祖师“寂元”的“寂灭仙棺”,是解决一切的关键,是解开他们身上诅咒的希望所在。
但是,它在哪里?
那地面图符和涌入的信息,只指明了“寂灭仙棺”的存在和其重要性,却没有任何关于其具体位置的线索!“循北斗之指引”,这句话太过空泛。西昆仑茫茫雪山,广袤无边,更有那尸解邪仙的寂灭领域扭曲空间,他们该去何处寻找?
希望之后,是更深的迷茫和无力感。
林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原地踱步:“北斗指引?这怎么循?抬头看星星吗?可现在这鬼天气,连颗完整的星星都看不到!”他指着冰室穹顶,外面依旧是风雪弥漫,阴云低沉。
夜枭沉默着,再次仔细检查冰室的每一寸墙壁和地面,甚至用短刃轻轻敲击,试图找出隐藏的机关或暗格,但一无所获。这里除了那个图符,再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
秦风眉头紧锁,再次将心神沉入左手的“北斗镇尸纹”。他尝试沟通那核心的七星图案,希望能得到更明确的方位感应。然而,符文只是传来微弱的、与整个西昆仑死寂道韵隐隐共鸣的波动,却无法指向任何一个具体的方向。那感觉,就像是迷失在浓雾中,能感觉到灯塔的存在,却分辨不出它的方位。
“不行。”秦风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感应很模糊,似乎……那‘寂灭仙棺’的存在本身,就被某种力量遮蔽了,或者……它处于一个极其特殊的状态,难以被寻常手段感知。”
连“钥匙”都无法准确感应到“锁”的位置,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冰室内的寒气似乎更加刺骨。他们携带的补给所剩无几,体力也远未恢复,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白袍人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封禁还能支撑多久。一旦那邪仙彻底挣脱,在这被其领域笼罩的西昆仑,他们将是瓮中之鳖。
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难道……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或者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直到被那老怪物找到?”林逸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
夜枭停下徒劳的搜寻,靠坐在冰壁旁,闭上双眼,似乎在竭力保持冷静,思考对策。
秦风也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自接触这一切以来的所有细节。玄冰绝狱、古老干尸(阴解邪仙)、北斗镇尸纹、古村石殿、剥皮娘娘(外道化身)、白袍人、阴阳之分、祖师寂元……
线索纷乱如麻。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白袍人最后冲向冰渊时说的话——“它要将整个西昆仑炼化,连同自身,以及那具‘外道化身’,一同在此完成最终的融合与超脱!”
炼化西昆仑……作为墓穴……
还有那第三代守陵人玄胤留下的信息——“祖师以身合道,镇魔源之首”!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花,骤然划过秦风的脑海!
以身合道……镇魔源之首……
炼化西昆仑……作为最终墓穴……
难道……
秦风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看向夜枭和林逸,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我们可能想错了方向!”
“那‘寂灭仙棺’,或许根本就不在某个具体的地点!”
夜枭和林逸同时看向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秦风深吸一口气,指着脚下,又指向四周的冰壁,一字一句地说道:
“祖师‘寂元’以身合道,镇魔源之首……”
“而那阴解邪仙,想要炼化的,是整个西昆仑作为它的‘蜕凡之墓’!”
“有没有可能……祖师‘寂元’的‘寂灭仙棺’,根本就不是一座普通的墓葬,而是……而是他已经与这西昆仑的某一部分,或者说,与镇压魔源的核心……融为了一体?!”
“这整个西昆仑,或者说,那邪仙试图炼化的核心区域,就是祖师的‘棺椁’?!”
这个想法太过惊人,让夜枭和林逸都愣住了。
但仔细想来,却并非没有可能!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寂灭仙棺”如此难以寻找,为何连“北斗镇尸纹”都无法给出明确指引!因为它并非一个固定的物体,而是一个“领域”,一个“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循北斗之指引”就不再是寻找一个坐标,而是……找到那个与祖师融合的“核心节点”,或者说,找到那邪仙炼化之力的最集中处,也就是阴阳之力交锋最激烈的地方!
那里,或许才是真正通往“寂灭仙棺”,获得阳解传承的入口!
而这个核心节点……
三人几乎同时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星殒之地中心,那个吞噬了白袍人和黑子,喷涌着青黑色魔光的恐怖冰渊!
那里,是阴解邪仙力量汇聚的核心,也是白袍人引爆上古封禁、阳解之力最后爆发的地方!是阴阳交锋最惨烈的前线!
寻找“寂灭仙棺”,不是远离危险,而是……要再次主动踏入那最恐怖的绝地!
冰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推论,将他们的生路,指向了那条几乎是十死无生的绝路。
秦风的左手下意识地握紧,掌心的符文传来冰冷的触感。
他看向夜枭和林逸,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以及震惊之后,缓缓浮现的决绝。
别无选择。
“看来……”秦风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却又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我们得回去。”
“回那个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