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地重又迎来光明!
昨夜的阴霾愁怨,尽随第一缕阳光照射世间而消去无踪!
阳光竟如此温暖!宛如一双最温柔的手,轻抚着秦不快的脸庞。他如同睡在母亲怀里,舒适,柔软而又安全。
忽然,几声清脆鸟鸣,将秦不快由梦中唤醒。他睡眼惺忪,环顾居室,晨光中的房间犹似梦中!
这些天来他实在太累,于是他再次翻身躺下,只想再次入睡而重新走入方才梦境之中!哪怕梦境已是那样遥远,哪怕与母亲虚幻地相处,总是那样短促!
忽然,门外有两人脚步之声传来,继而,房门被轻轻扣响,崔先生问道:“少堂主,可醒了吗?”
一连问了三次,秦不快只好翻过身来,长出一口气道:“啊,是崔先生啊,您老可有事吗?”崔先生回道:“三公子差人前来,称有事禀与少堂主。”
秦不快听说是岳无极处来人,当即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边穿衣裤边问道:“人在何处?这便带来见我!”
却听另一个声音道:“属下天权堂林小河,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请少堂主出城叙话。”
秦不快一听之下,不觉喜出望外!朗声叫道:“林四哥快快进来,休要站在门外了!”可他话音已过多时,却仍旧不见有人进来。是以只得穿好衣服,亲自去开房门。
只见崔先生并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青衣汉子,俱垂手站立于门侧。秦不快含笑微微摇头道:“咱隐星堂上下,要都如你二人这般拘礼,我非疯了不可!”崔先生道:“此乃尊卑有别,岂可没了规矩!且三公子……”
他话未说完,秦不快便抢着向那青衣汉子拱手道:“啊……林四哥,我三哥你们是何时到得荆州的?”说着话,向林小河挤了挤眼睛。崔先生见话头被抢,虽不免尴尬,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摇头苦笑。
林小河道:“我家公子并我等四人,于三日之前便已到荆州,现正于城外驿亭等候秦少堂主。这是我家公子腰牌。”说着,自怀中掏出腰牌,递与秦不快。
秦不快见腰牌,知是岳无极之物,便又递回,喜道:“关大哥他们也一同前来了吗?”林小河回道:“正是。”秦不快道:“那好,有劳林四哥引路,你我这便前往驿亭!”崔先生早已备下马匹,于是二人出门上马,直奔城南!
一路上秦不快不住地向林小河问起一些江湖传说,汴梁趣闻,又问起岳府诸人境况,阿霜、阿雪二位姐姐可好,林小河俱一一回复,秦不快心情愈好!
林小河道:“原来只听我家公子说起荆州崔先生虽不会武功,但医道高明,为人谦谨,是个磊落君子!今日看来,果如其言!”
秦不快笑道:“自建天玑堂,崔先生便在我身边!他这人哪都好,若没有他帮我管着内外事物,我这只怕早就乱了套了!只有一件,就是太啰嗦!繁文缛节一大堆,有时也弄得我不胜其烦!”
出城向南九里许,秦不快便望见前面不远处,官道依山,旁边驿亭之外站立三名青衣之人,正向自己这边看来,身旁树杆上还拴着马。亭上一人,一袭淡蓝色衣装,背手握笛,眼望天际,潇潇独立,正是岳无极!
秦不快于马上高喊:“三哥!”于是更加催促马儿跑的飞快!旋即便至亭前,飞身下马,先与亭下三人一一见礼道:“久不见三位哥哥,想煞小弟了!”三人还礼道:“少堂主现在英姿勃发,着实可喜可贺!”
岳无极也在亭上看着秦不快,眼里满是暖暖的笑意。秦不快见了,忙对亭下三人道:“三位哥哥见谅,容小弟见过家兄!”言毕,便窜上亭去,单膝跪地与岳无极见礼。
岳无极双手将秦不快扶起,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我家小弟英姿飒爽,确非昔日可比了!”秦不快道:“若非几位兄长教导功高,小弟哪里敢想今日!”
岳无极问道:“你是何时回得天玑堂的?”秦不快回道:“小弟于山西接道我隐星堂自各地所发之粮米,便即与燕双平先生并受灾县城官员汇总分拨。见灾民得粮,陆续回乡,我心下惦记天玑堂,便与燕先生商议,由他分发余下之粮,而我则引众属下星夜兼程,赶回荆州!昨日到共济堂门口已是酉时,故胡乱吃了些酒饭,就一觉睡到此时了!”
岳无极笑道:“山西之行,你先是押粮,而后接洽收发,分拨赈济!为使百姓得脱苦海,你不辞辛劳,居功不小!可称得一个“侠”字!”
秦不快见岳无极夸赞,心中得意,却满面通红道:“兄长们运筹帷幄,不惧刀斧!前后奔走,调运转济而毫不为意!如此尚不以“侠”自称,却呼我为“侠”,岂不要羞死我吗!”
岳无极挺胸道:“为兄所言俱皆中肯!以我家小弟所为,当今江湖,几人可比?”秦不快怨道:“刚及见面,三哥便要取笑于我,亏我还血奔心似的跑来见你!”岳无极见他生嗔,笑抚其背道:“既是我家小弟高义,我便不说此事,以全其义!”
秦不快又欲嗔怪,却听岳无极道:“我等于三日之前便已到了荆州!只因接道你与燕先生传书,知道你赤松林遇袭经过,我料想其必与石府之事相关!而你远赴山西,荆州空乏,无人主事,我便禀示兄长,兼程赶到这里。在兴云茶肆见一伙人,行事招摇跋扈,言语之间又有“白衣社”以及“南平使者”等等,便教顾三哥与林四哥尾随其后,探知端的!一直到万通赌坊,得知那便是白衣社荆州分社所在!正纠集人手,似乎是要有所动作!然后他们出荆州,奔荆南,我等都悄悄跟随!”
继而,岳无极便将柴府白玉佛陀之事,简要说了一回。秦不快凝神静气,仔细聆听岳无极讲完,稍作沉吟道:“如三哥所讲,那罗三耀虽则草莽,却不失血性,出手恶毒,倒也不像视财如命之徒。再者石府之事未平,何氏兄弟新败,他身为白衣社南平使者,不去细查究竟,却跑到荆南,只为抢什么“白玉佛陀”?我看其中说不定另有原因!而以三哥武功,本可将他毙于掌下,之所以饶其不死,也是为借此事,引蛇出洞吧?”
岳无极和声微笑道:“小弟有此见解,为兄甚慰!想那罗三耀空负“三爪神鹰”之名,却飞爪淬毒,阴行宵小之事!若在平常,我必不能饶!然此番行事,他当非为己,我料其背后必有指使之人!能教此人俯首听命者,固非等闲之辈,故才未下杀手,以防激怒暗中之敌!”
秦不快眯着眼睛道:“三哥是怕强敌突袭,我天玑堂新立,难免措手不及吧?”
岳无极淡淡地道:“我与白衣社之间,虽多生摩擦,但双方俱不知对方底细,是以都不能贸然行事!现你已回到荆州,天玑堂中我亦可放心。只是你雪飞姐姐,自在金陵天璇堂搜罗消息,而白衣社中枢总坛据传亦在江南!突逢大敌,我恐其独力难支,是故今日便欲启程,赶往她处。”
秦不快道:“小弟也甚是想念雪飞姐!她独自支撑天璇堂探听消息,若有闪失如何是好?”
岳无极笑道:“兄长教她独当一面自有道理。你雪飞姐冰雪聪慧,世事洞明,且武功不弱!兄长所教无欲剑法,她早已练得精熟!虽内力欠佳,只需假以时日,必当大有所成!”
秦不快却满脸怨气道:“我就是不解!兄长并非食古不化之人,为何偏偏不能与雪飞姐双宿双飞呢?教人家独当一面,私下里却又一百个放心不下!那时,我雪飞姐为他,将其他男子皆视作枯木草人一般!独他不解风情!”
哪知他话音未落,却见岳无极勃然变色!喝道:“住口!”秦不快情知失口,当下不敢再言!垂眉敛口肃立一旁,心中忐忑不已!
岳无极肃然道:“你小小年纪,竟也懂得何为风情了吗?兄、姐之事,岂容你这般恣意妄言!”
见秦不快并不争辩,连大气亦不敢出!不禁叹了口气道:“兄长虽不墨守成规,却是顶天立地真君子!你我五人义结金兰便是骨肉兄弟,与你雪飞姐同为手足情深!然此乃是血肉至亲之情,怎可作男女之情相看?我当飞书至开阳堂,张铎先生那里,告你个大不敬之罪!你也知道,张先生执掌堂规,向来铁面无私!到时恐怕就算是兄长亲自求情也是不行的!”
秦不快闻言大急,几乎就要哭出来!竟像个孩子一般抱住岳无极胳膊,不停央求道:“三哥息怒,饶了小弟这一回吧!小弟也是心疼雪飞姐,一时有此冒失之言,心中绝无对兄长不敬之意呀……”
岳无极被他纠缠不过,只好道:“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且如今大敌当前,临阵罚将,亦属兵家大忌!我就权且记下你这一回,再若无状,一并重罚!”
秦不快立时展眉笑道:“对嘛三哥,人家现在大小也算个分堂堂主,动辄受罚,怕于士气不利呢。”
亭外四人见秦不快如此模样,都转过身去,窃窃耳语,掩口而笑。秦不快偷眼看见,心中好不气苦,却也无法!
岳无极见秦不快重又欢喜雀跃,更无稳重之气!是以佯怒道:“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分堂之主,当着下属面前,竟也如此没规矩!”
秦不快笑道:“三哥所说的“下属”可是指关大哥他们几个?这四人虽视你为主,呼你为“公子”,你却视之为兄弟,呼之为“兄”,是名为主仆,而实为兄弟者也!三哥与我乃是兄弟,故三哥呼之为“兄”者,我亦当呼之为“兄”,而“弟”于“兄”前,纵稍作无状,亦属无可厚非之事也!三哥,你说我说的有理不?”
他说话时故意摇头晃脑,学着岳无极腔调做学究模样!惹得亭下关、林等四人都大笑起来,岳无极也忍俊不禁道:“你满口之乎者也的,充什么老先生?什么“兄”啊“弟”呀,“你说我说”的一大堆!这些个话,把人转得头也大了!”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岳无极道:“当前之事,大体如此。我所以不去天玑堂,亦是不愿在城里旁生枝节。你回城之后,当令属下留心万通赌坊!我料旬日之内,白衣社必有人来,旦有异动,你当火速报知兄长!”
又道:“诸事皆需从长计议,事既起于荆州,则此处必为双方着眼之处!你务要小心提备,切不可贸然行事!”
秦不快道:“三哥但去金陵,荆州无需挂心,小弟我还能理会得了!”岳无极又做叮嘱道:“遇事可多与崔先生商议,此人老成持重,经验颇丰,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话,二人走出驿亭。岳无极飘身上马,秦不快脸上满是不舍之意,拱手道:“三哥此去多加小心,见了雪飞姐,一定要教她择时来荆州看看我!”岳无极微微点头,随即一催胯下之马,绝尘而去!
关沧海、楚心湖、顾长江、林小河四人亦齐齐于马上向秦不快拱手作别,然后催马紧追岳无极!
须臾之间,人马俱已远去。秦不快遥望人影渐远渐淡,悠悠叹道:“兄弟们不知何日方能再聚一处!”
忽又想到:“只因那白衣社尽做些没天良之事,到教我等奔走离散!若要兄弟相聚不再相离,只有将其覆灭才行!”
抬头望望天色,早过卯时光景,艳阳高照,白云飘飘。秦不快举起双臂,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呼出,顿觉精神为之一振!便昂起头,跳上马,扬起马鞭,朝荆州城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