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了几天，白寅渐渐适应了这种规律且疲惫的生活。
每天卯时被钟声吵醒，跟着赤枭进行枯燥的感应和体能训练，然后领取一天的口粮。
他发现，自己吸收那所谓“元灵之气”的速度，似乎比兔子精和鹿妖他们要快上一些。
赤枭也注意到了这点，看他的眼神少了些轻视，但训练时的要求却更加严苛。
“别得意，寅字二十三号！你这点天赋，在真正的强者眼里屁都不是！”
鞭子抽在旁边的地上，溅起尘土。
白寅默不作声，只是更加专注地调动体内那股温热的气流。
这天下午，他刚结束训练，正准备回偏殿研究那本《规制》，鹤翁尖细的声音就从文判房里传了出来。
“寅字二十三号！进来！”
白寅脚步一顿，转身走了进去。
鹤翁正埋首于一堆卷宗里，眉头紧锁。见他进来，用翅膀推了推眼镜。
“山脚下的青苔溪，归岸边的老蒲树精管辖。他刚提交了紧急文书，说溪水里的元灵之气浓度突然大幅下降，影响了周边草木精怪的修行。”
他拿起一份盖着红色印记的文书晃了晃。
“这种小事，本来不该麻烦山神大人，赤枭那莽夫又只管打打杀杀。正好，你去处理一下。”
白寅一愣。
“嗷？”他发出疑问的声音。让他一个预备妖兵去处理？
“看什么看？”鹤翁不满地用翅膀敲了敲桌子，“预备妖兵也是兵！巡山查探本就是你的职责！再说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他扔过来一块薄薄的玉片。
“这是‘留影玉’，把现场情况记录下来带回来。记住，只许查探，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惊扰凡俗！查明原因，回来禀报，自有上面定夺。”
白寅用爪子接过那冰凉的玉片。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鹤翁催促道，“三天内没有结果，算你任务失败，扣零点五功德！”
扣功德？
白寅不再犹豫，叼起留影玉，转身就往外跑。
青苔溪在山脚东侧，距离不近。
他迈开四条腿，沿着崎岖的山路奔跑。几天训练下来，他的体力明显增强，动作也协调了不少。
奔跑时，他尝试着调动体内那丝热流。
果然，速度提升了一截，周围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
这就是修炼带来的好处吗？
接近青苔溪，他放缓脚步，警惕地观察四周。
溪流依旧在流淌，但正如文书所说，空气中原本应该弥漫的清新灵气变得十分稀薄。
溪水边的草木都有些蔫蔫的，几个小花精躲在叶片下，无精打采。
一棵巨大的、树干上长满青苔的老蒲树，伫立在溪边，枝叶耷拉着。
感受到白寅的气息，老蒲树精树干上浮现出一张苍老的人脸，愁苦地看着他。
“是山神府派来的大人吗？”他的声音缓慢而沙哑。
白寅点了点头，亮出自己的身份木牌。
“唉，”老蒲树精叹了口气，“您也看到了。从前天开始，这溪水里的灵气就一天比一天少。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靠着溪水滋养的小精小怪，怕是要撑不住了。”
白寅走到溪边，伸出爪子探了探水流。
冰凉，但确实感觉不到多少灵性。
他想起鹤翁的吩咐，拿出留影玉，注入一丝微弱的气流。
玉片亮起微光，将周围的景象记录进去。
然后，他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
他走得很慢，仔细感应着空气中元灵之气的细微变化。
越往上走，灵气似乎越发稀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的溪流拐弯处，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气息。
不是草木清香，也不是水土之气，而是一种……带着点灼热感的腥味。
他俯下身，鼻子贴近地面和岸边的岩石，仔细嗅着。
那气味非常淡，几乎被水流和草木气息掩盖。
但他强化过的虎类嗅觉，还是捕捉到了。
不是本地的精怪。
他抬起头，看向气味飘来的方向——溪流的上游，更深的山林。
去不去？
鹤翁的命令是只许查探，不许行动。
但只是去看看，不算行动吧？
查明原因，才能回去交差。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循着那丝微弱的气味，小心翼翼地向上游摸去。
又前进了一段路，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处较小的水潭，似乎是溪流的源头之一。
水潭边的泥土一片狼藉，有明显的挣扎和拖拽痕迹。
几块岩石上，残留着几片黑色的、坚硬的鳞片，以及一丝更加清晰的灼热腥气。
白寅走近些，用爪子拨弄了一下那鳞片。
鳞片入手冰凉，边缘锋利，带着一股让他不舒服的气息。
不是鱼鳞，更像是……某种爬行类的鳞甲。
他再次拿出留影玉，将这里的痕迹和鳞片记录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些许不满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喂！下面那个！你是哪个部分的？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白寅抬头。
只见旁边一棵大树的枝干上，站着一只神骏的青色鸟儿。羽毛光滑如缎，尾羽修长，眼神灵动中带着审视。
她歪着头，看着白寅爪子的留影玉和身份木牌。
“寅字二十三号？预备妖兵？鹤翁手下的？”她扑棱了一下翅膀，飞低了一些，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
“我是云翎，风信司的。”她语气带着点天生的优越感，“负责巡查和传递消息。这里怎么回事？”
白寅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没法说话。
云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如果鸟嘴能撇嘴的话）。
“哑巴？还是修为太低不会传音？”她自顾自地说道，然后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和那些黑色鳞片。
“咦？这痕迹……这鳞片……”她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像是黑水潭那边的东西溜过来了。”
黑水潭？
白寅看向她，用眼神传递出疑问。
“黑水潭在隔壁黑风山境内，归黑风妖王管。”云翎解释道，“那老乌龟的地盘上，多是些阴湿水族。这鳞片，看着像他手下巡河夜叉的。”
她看向白寅：“你发现的？”
白寅点了点头。
“算你有点眼力。”云翎语气缓和了些，“不过，这事有点麻烦了。跨界了。”
她踱了两步：“黑风山那边的家伙，跑到我们青玄山的地盘，还破坏了灵泉源头……这是想挑起争端吗？”
她看向白寅：“你打算怎么办？回去禀报？”
白寅再次点头。这是规程。
“哼，禀报上去，一层层扯皮，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云翎有些不以为然，“到时候证据都没了！”
她想了想，忽然对白寅说：“喂，寅字二十三号，敢不敢跟我再去前面探探？看看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或者有没有同党？”
白寅犹豫了。
鹤翁明确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而且，跨界探查，风险很大。
“怕了？”云翎激将道，“亏你还是头老虎，胆子这么小？放心，有我在天上盯着，有事随时能跑。再说了，真查出什么，可是大功一件，功德奖励少不了！”
功德……
白寅心动了。他太需要功德了。
而且，他也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云翎，最终点了点头。
“好！跟我来！”云翎似乎很高兴有个伴，立刻展翅飞起，在空中引路。
“注意隐蔽！跟我保持距离！”
白寅压低身体，利用灌木和岩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感觉，自己这平淡或许该说辛苦的公务员生涯，似乎要起一点波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