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柠深知自己无法阻止姜流深入封渊的决心。
在姜流驾驭剑光全速赶往那片禁忌之地的同时，她已通过场景设置，在封渊外围的数据壁垒上紧急部署了一道强效隔离传送门。
这是她能为姜流做的最后一道保险，一旦封渊内部发生不可控的剧变，这道门或许能为他争取到一线撤离的生机。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姜流穿过传送门，再次踏足封渊边缘那片虚无与混乱的交界地带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感瞬间包裹了他的意识。
这里与记忆中的景象截然不同。
以往，这里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乱流，无数痛苦的意识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雪花，疯狂地四散飞溅，发出无声的尖啸。
但此刻，天空中的意识碎片虽然依旧密集，却不再是喷涌肆虐的状态。
它们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梳理着，打着诡异的旋，正缓缓地、不可抗拒地朝着封渊中心那个巨大的黑暗漩涡流去。
整个核心区域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安静。
以往那种足以撕裂意识的干扰和噪音降至了极低点，甚至连他与秋柠之间的意识通信连接，都罕见地保持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稳定。
“姜流，信号……异常稳定！封渊内部的干扰水平降至历史最低点！这……这怎么可能？” 秋柠的声音透过频道传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种通信质量，在以往任何一次封渊探测任务中都是不可想象的。
“我也感觉到了。” 姜流凝重地回应，他的量子感知全力展开，警惕地扫描着四周，“这里的‘背景噪音’几乎消失了。漩涡的吸力似乎在主导一切，将混乱强行归于‘秩序’。”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封渊的核心——那个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暗漩涡。
而这一看，让他心头巨震！
漩涡依旧庞大得令人窒息，但它的旋转速度明显减缓了，不再是那种仿佛能绞碎时空的疯狂疾旋。
更令人惊骇的是，它的旋转方向，与姜流之前所见、所记录的，完全相反！
它不再是向外喷发混乱，而是在向内……缓缓吸纳着一切！
“姜流？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秋柠的声音将凝视着诡异漩涡的姜流惊醒。
“漩涡……转速慢了很多，而且，转向反了。”
姜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与警惕。
秋柠那边沉默了片刻，显然在急速分析数据：“数据显示漩涡的引力模式确实发生了逆转……姜流，时间不多了，距离不周山预定的重置时间还有不到两小时，你的实验必须加快节奏！”
姜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眼前的异象中集中精神。
他点了点头，尽管秋柠看不到。
“明白。” 他迅速从个人战术终端中取出了量子共振原型机。
设备激活，幽蓝色的光芒亮起，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李想意识碎片的收集与修复进度：68%。
姜流看着这个进度条，眉头紧锁。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设备的输出功率推至理论最大值！
同时，他加载了包括唐宇家人在内的，多达三十个不同频段的意识频谱作为辅助共振源。
按照他之前无数次实验总结出的规律，如此高强度、大范围的意识干扰，足以在瞬间引爆封渊的防御机制，导致能量风暴失控，进而连锁触发不周山系统在短短三分钟内强制重置。
他按下了启动键。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强大的共振波束如同无形的触手，射向那片缓慢逆转的黑暗漩涡。
姜流全神贯注，准备迎接预料中的、山呼海啸般的能量反噬。
然而——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三分钟……
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封渊依旧死寂。
那缓慢逆转的漩涡，对于这足以在平时引发灭顶之灾的强力干扰，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仿佛石沉大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
封渊内部依旧波澜不惊，只有那些意识碎片仍在无声地、顺从地被漩涡吸纳。
而共振设备的屏幕上，代表李想意识完整度的进度条，却在稳定而缓慢地攀升……75%……78%……80%！
看到这个数字，姜流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他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实验结果，证实了他那个大胆而疯狂的猜想！
“姜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频道另一端，秋柠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颤抖着。
眼前的事情完全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封渊怎么会没有反应？你的实验……好像成功了？你是怎么猜到会这样的？”
姜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秋柠，陈思那边监控的不周山核心数据怎么样？有没有异常波动？”
秋柠立刻查询，回复的声音带着更大的困惑：“陈思反馈……不周山核心数据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因你实验引发的异常高频波动记录！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果然如此……” 姜流喃喃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沉重，“看来，真的被我猜中了。”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秋柠急切地追问。
姜流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最终缓缓开口，声音透过清晰的频道，带着洞察真相后的冷静与一丝悲凉：“在我哥和亦雪姐早年留下的工作笔记里，他们曾提出过一个猜想，认为‘封渊是活的’。当时我无法理解，以为只是一种比喻。”
“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继续说道，目光再次投向那死寂而诡异的漩涡，
“封渊，很可能就是受系统中的 ‘轮回模块’影响而产生的。它或许是系统自我生成的某种…… ‘回收机制’。但同时，它必然遵循着系统底层的核心规则。”
“规则就是，” 姜流的语气变得极其肯定，“当不周山内的意识数据处于正常活动状态，文明仍在挣扎、演化时，系统底层规则严禁任何外部人为干扰。一旦检测到干扰，系统会根据干扰的强度，加速触发重置，作为一种 ‘清理’ 和 ‘修复’ 的防御机制。这就是我们之前实验总是迅速引发重置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说出了最关键的发现：
“但是——如果系统自身，已经提前判定某个区域、或者整个不周山的所有意识体，都已经失去了文明延续的可能性，注定走向灭亡时……系统便会主动启动它预设的、周期性的‘清理程序’，也就是我们观测到的 ‘自然重置’ 。”
“而一旦系统自身的这种 ‘清理程序’被激活，处于执行状态……”
姜流的声音斩钉截铁，“那么，外部的任何人为干扰，无论强度多高，对系统而言都失去了‘判断意义’。因为它已经下达了‘死刑判决’，正在执行处决。刽子手行刑时，不会在意旁边是否有人喧哗。所以，封渊才会对我们最大功率的共振……毫无反应，而且时间流速也不再怪异。”
姜流一口气说完，心中对不周山那残酷运行机制的理解，瞬间清晰了许多，但也更加沉重。
频道那头的秋柠，沉默了许久，才消化完这令人震撼的真相。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所以……按照你的说法，现在不周山里现存的所有意识体……都已经被系统判定为 ‘失败品’，彻底……抛弃了？”
“是的。” 姜流的回答简短而残酷。
“还有，未央宫、神农庭以及新灵境都被植入了轮回模块，那样的话，这些子系统中，或许也存在一个封渊？” 秋柠声音颤抖的猜测着。
“是的！” 姜流回答的干脆，让秋柠内心更是惊恐，“或许没有不周山系统中封渊这么巨大，必经这里保留了太多旧时代意识碎片，但一定是有的。”
但他紧接着的话，却像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带来了一丝惊人的希望：
“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发现。在这种系统 ‘主动’执行重置的状态下，由于底层防御机制对人为干扰 ‘无视’，我们拆除孙平设下的‘共振核弹’ 的 ‘安全窗口时间’，将不再是之前测算的、在人为触发重置后仅有的两分二十六秒……”
姜流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而是……整整三个小时！从系统自然重置预警开始，到重置最终完成，我们拥有足足三个小时的、不受系统反噬干扰的 ‘安全作业时间’！”
但随即他眼神升起一丝无奈，“但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主动重置包括新灵境系统在内的未央宫和神农庭，就在下一次封渊主动重置的三个小时窗口时间内……”
“姜流……” 秋柠声音已经颤抖到不能自已，“这……这风险，太大了！”
“是的！不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姜流叹了口气，“不周山的重置，我们控制不了，但其他几个系统是可以的，我想，不出意外的话，那里的机制跟不周山，应该……应该是一样的！”
虽然计划危险性极高，但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个理论可行的途径，这意味着，他们有可能在不触发系统毁灭性反击的前提下，找到并拆除那悬在亿万意识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