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怔怔地凝视着眼前这片文明的坟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沉重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尽管眼前的世界是虚拟的，但意识个体却都是真实的。
他从小跟随母亲学习历史和考古，知道一些伟大的文明体系也曾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亲眼见证这种事情的发生，还是让他久久不能释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通过意识连接对秋柠说：“秋柠，帮我扩大扫描范围，看看以这里为中心，附近是否还有其他成规模的文明迹象存在。”
秋柠立刻执行命令，强大的扫描场，以姜流所在坐标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片刻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和确认传来：
“扫描结果很不乐观。半径三千公里内，只有极其微弱且零散的意识个体信号，三三两两，非常松散，完全构不成任何社会基础。
唯一一个稍具规模的意识聚集点，是在你西北方向大约一千两百公里处的山地中的一个村落，但……那个村落的意识活跃度也非常低，能量反应微弱得可怜。”
“把坐标给我吧。” 姜流沉声说道。
他需要亲眼去看看，这末世之下，最后的“文明”是怎样的形态。
拿到坐标后，姜流再次御起破妄剑，朝着目标疾驰而去。
在接近村落所在山谷时，他谨慎地收起破妄剑，解除了隐身状态，并利用系统权限将自己的意识投影换成了一身符合这个时代背景的素雅古装。
“姜流，主动介入系统，即使只是投影，也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数据扰动！” 秋柠提醒道。
姜流苦笑一声：“再过不到三个小时，这里的一切都要重置了。就算引起一些扰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此刻更关心的，是眼前这最后的“人类”聚集地。
然而，当他真正看清坐标点所谓的“村落”时，心头再次被狠狠一震。
明明从废墟中的遗迹推断，这个文明在毁灭前至少已经发展到了相当程度的铁器时代，可眼前这个方圆数十里内唯一的聚集点，其落后程度简直堪比上古时代！
几个用树枝和破败兽皮勉强搭成的窝棚，歪歪斜斜地围拢着一个几乎快要熄灭的火塘。
十几个人影蜷缩在火塘边，个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身上裹着肮脏的兽皮和看不出原色的破碎布片，在山风的呼啸中瑟瑟发抖。
火塘里的火苗微弱得可怜，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时，一个正对着姜流方向的村民无意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张大的嘴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颤抖着，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人……有、有异乡人！”
一瞬间，所有村民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姜流身上。
当他们看到姜流干净整洁的衣物、红润健康的气色时，这些麻木的眼神里瞬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震惊、疑惑，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东西。
不等姜流开口尝试交流，这些村民仿佛触发了某种刻在骨子里的程序，猛地行动起来。
他们迅速列成一排，面朝北方那座高耸入云、形状奇特的大山，齐刷刷地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着某种虔诚又诡异的跪拜仪式。
姜流心中诧异，悄然调动量子感知力扫过这些村民。
随后他发现了更惊人的现象：
这些村民每个人的头顶，都悬浮着那个在他感知中清晰无比的“评定进度条”。而此刻，所有这些进度条都呈现出一种死寂的、不祥的红色，并且完全被锁死，数值没有丝毫波动。
无论这些村民此刻是震惊、恐惧还是在进行仪式，进度条都毫无反应，仿佛……系统已经单方面宣判了他们的“失败”，彻底抛弃了他们。
姜流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就在他准备开口询问之际，那些完成跪拜的村民猛地站起身，转回头来。
而这一次，他们看向姜流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震惊和疑惑被一种赤裸裸的、如同盯着待宰猎物的凶残光芒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饥饿和绝望逼到极限后产生的疯狂！
嗡！破妄剑在姜流的意识空间中发出微微的震颤示警，显然也感知到了浓烈的敌意。
“姜流！小心！他们的意识波动显示没有任何善意，全是攻击性信号！请尽快撤离，最好不要发生冲突破坏数据，引发数据风暴！”
秋柠的警告声几乎同时响起。
然而，秋柠的话音还未落，那些衣衫褴褛的村民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毫无征兆地、默契十足地对姜流发起了攻击！
他们看似瘦弱，但动作却异常迅捷，而且相互之间的配合娴熟得令人心惊，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围猎之事了！
情急之下，姜流下意识地后退闪避，试图拉开距离。
但破妄剑与他意识相连，感应到主人受到致命威胁，本能地被彻底激活！
只听“铮”的一声清鸣，一道微光闪过，破妄剑的实体投影瞬间出现在姜流身前，剑身流淌着湛蓝的数据光华，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这神兵天降般的一幕，让疯狂扑来的村民们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恐。
但这点惊恐，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更强烈的、对“食物”和生存的渴望所淹没！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别！” 姜流惊呼，想要收回破妄剑，但已经来不及了！剑光一闪而逝！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在破妄剑锋锐无匹的剑气下，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瞬间被斩成数段，而其他人见状，如同受惊的鸟兽，四散而逃！
“姜流！你没事吧！” 秋柠在通道中焦急地呼喊。
姜流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由自己亲手造成的、瞬间发生的惨烈景象，意识核心一阵翻涌。
他低声对秋柠说：“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疯狂到了这种程度……”
“姜流，你必须立刻离开不周山！人为干扰到这个级别，很快会引起数据风暴……” 秋柠催促道，语气紧张。
姜流点了点头，正准备撤离，但脸上突然露出了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的量子感知清晰地捕捉到，这些村民被“杀死”后，周围的意识碎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消散或引发数据扰动，而是就那么静静地滞留在原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系统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此时此刻，不周山的规则在这里失效了！
“秋柠！快联系陈思！同步不周山核心数据流，查看有没有因为我们刚才的冲突产生任何异常波动！” 姜流急忙催促着。
片刻之后，秋柠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困惑和震惊传来：“姜流……陈思那边反馈，不周山核心数据……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因我们这里冲突引发的异常波动记录！这……这完全不符合所有的观察经验和系统逻辑！”
听到这个结果，姜流非但没有放松，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几个线索在他脑海中飞速碰撞、串联：文明废墟、被锁死的红色进度条、系统对“失败品”的漠视、规则失效般的异常沉默……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猜测逐渐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对秋柠说：“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但这需要验证。秋柠，我要去封渊，现在，立刻！我要在那里，再做一次共振实验！”
“什么？！去封渊？在这种时候？太危险了！” 秋柠立刻反对。
但姜流心意已决，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不等秋柠再次劝阻，已然再次召唤出破妄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不周山最危险又最熟悉的禁区——封渊，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