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允炆等人无不躬身称是,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
“既然如此,你们便为朕想想,看看朝廷如何方能节流?”
但这却着实难住了一众皇孙,毕竟对于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亲贵胄而言,又何曾为金钱发过愁?
若论怎么花钱,他们自是个中高手,可要说如何省钱,皇孙们却当真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好在赶赴这场“考试”前,杨士奇老师和张升老师,已为朱高炽这个学生做足了功课。
见几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说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提议来,朱高炽上前一步,拱手道:
“国子监作为朝廷的最高学府,需要处理的纸张想来甚巨。
孙儿以为,与其毫无价值的丢弃,倒不如把这些用过的纸张交由礼部处理,再将其分为废旧课本和写过字的纸张两类。
其中废旧课本可发放给光禄寺作包面(即包装纸),而写过字的纸张则送到法司衙门,用背面作为稿纸。”
朱元璋听后不由惊叹道:“你能对朝廷各个衙门如此了解,已属难得。
更可贵的是,竟然还能想出这些变废为宝的提议来,真是堪为我大明皇族的表率!”
朱允炆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既恼怒又嫉妒,于是这位不甘居人后的皇太孙便上前说道:
“皇爷爷说的是,燕世子这个提议极好。
不但能减少纸张的靡费,而且还能给官员们传达朝廷决意节约的信息。
孙儿受其启发,也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孙子们争先恐后的为朝廷节流进言,朱元璋心情甚好,道:“允炆但说无妨。”
朱允炆侃侃而谈道:“自从皇爷爷提倡四菜一汤后,朝廷内外的奢靡之风便得到了很好的遏制。
但孙儿认为,还应该规定,凡宫中饮食,每餐必须要有粗粮,四菜中也务必要有时令蔬菜。
如此一来,不仅能更好的倡导节约,而且还能进一步缩减用度开支。”
朱元璋听后颔首道:“允炆身为国之储君,能想到这些细微之处,着实很好。不过也无需仅限于宫中。”
说着转头吩咐道:“传令下去,上至皇宫,下至各藩王府邸,都要按照皇太孙的提议施行。”
可皇帝身后的王景弘听了,尽管躬身称是,却不禁暗暗摇头:
皇族的贵人们,吃的是鲍鱼熊掌、燕窝鱼翅,即便是将其中一道菜品换成时蔬,主食中加上粗粮,又能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影响?
可宫里和王府中底层的那些宦官和宫女,吃的本就十分寒酸,如今在这道政令的加持下,只怕会更加的雪上加霜……
不过这些想法,王景弘此时不能说,也更加不敢说出来。
因为这不但会削了皇太孙的颜面,还很可能会被皇帝扣上一顶宦官干政的帽子,从而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得到祖父的首肯后,朱允炆信心大增,又道:
“允炆身为国之储君,更应起到表率作用。
孙儿决意,从今日起,除了会见外臣时,都不再身着上好布料的衣衫,改穿由土布或是麻布制成的衣物;
而且但凡行程不远,并且身体无恙,孙儿便不骑马乘轿,改换步行。
等到允熥、允熞、允熙几个兄弟年纪稍长些,孙儿也会劝他们如此。”
说完,朱允炆暗暗做了个手势,朱济熺立时会意,也跟着说道:
“皇太孙殿下所言极是,孙儿作为朱家子孙,当引导太原的节俭之风,今后亦会一切从简。”
而余下的三人,皆对朱允炆提出的这个建议极为不满意:
秦世子朱尚炳素来奢靡成性,华服豪车无一不是必需品,突然让他不讲究排场,谈何容易;
燕世子朱高炽身体虚胖,去哪里都要乘车,今后却要改为步行,可着实难为了他;
周世子朱有燉痴迷于戏曲,昂贵的戏服就不知收藏了多少,闲暇时更是要换上唱几句,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穿……
可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却甚是满意,闻言连连点头,三人无奈,只得先后出言附和。
朱元璋笑道:“好,你们都是朕的好孙子!朕意已决,要将这些条例都增加到《皇明祖训》之中!”
终于靠着进言,暂时压过了燕世子一头的朱允炆,还不知道自己今日上至皇亲贵胄,下到宦官宫女,已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心中只觉无比舒畅得意,拱手道:“皇爷爷圣明!”
朱元璋笑着摆了摆手,便指着堆积如山的奏章说道:“接下来,便是朕对你们真正的考验。
这些奏章,共分为官员任免、朝廷科考、财政收支、军民事务、刑狱诉讼、营建修葺六类,你们可各自选取一类进行批复。”
说到此处,老皇帝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又道:
“允炆先选两类,不过你处理政务已久,自然要强于四个兄弟,就不必参与比试了,一会儿帮朕评判他们的批复结果便是。”
几个孙子都听了出来,祖父所说的,正是吏部、礼部、户部、兵部、刑部与工部的相关事宜。
而明初六部的排名便是吏礼户兵刑工,吏部尚书更是被尊称为天官宰冢,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此朱允炆在略一思量后,便将吏部和工部的奏章挑了去。
之所以选择吏部的奏章,是因为朱允炆不想让几个兄弟插手自己关于官员的任免,而拿走工部的奏章则是为了掩人耳目做做样子。
朱元璋却会错了意,称赞道:“吏部的奏章最是复杂,工部的奏章则尤为晦涩,允炆率先选取了这两类,真是为兄弟们着想。”
朱允炆面上一热,却还是面不改色的道:“皇爷爷过奖了,这都是孙儿应该做的。”
接下来,秦、晋、燕、周几位世子分别选取了礼部、户部、刑部、兵部的奏章,各自放在书案上批复了起来。
率先批复完毕的是秦世子朱尚炳,但他看了看左右,却不敢将礼部的奏章呈上,那副模样,像极了答完试卷却不敢交卷的差生。
目光如炬的朱元璋察觉有异,当即便走上前去,随手拿起几本批复完的奏章看了看,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