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冰宫默许，龙鳞为价
藏经阁内的混战因那声仿佛自万年玄冰中透出的喝止而骤然停滞。
沈墨半跪于地，粗重地喘息着，右臂传来的剧痛几乎要撕裂他的神魂。先前为从那名诡谲的天魔使者手中夺回玉匣，他不得不强行引动更深层的烛龙血脉，一击之下虽震退了敌人，但代价是整条右臂直至颈侧，都已覆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鳞片，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触目惊心。一股暴虐的毁灭欲望在他脑中咆哮，试图吞噬他的理智。
苏婉清情况同样不妙，她肩头染血，面色苍白，显然在混战中为护住沈墨身后硬接了一位寂灭寒宫高手的寒冰掌力，经脉受创。然而，她此刻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沈墨身上，纤手紧按在他后心，精纯平和的玄天宗本源真气不顾自身损耗地渡入，口中清心咒低诵不停，试图将那蠢蠢欲动的龙性压制下去。
“坚持住，沈墨！紧守灵台！”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也难掩一丝颤抖。
三方势力在这片狼藉中形成了诡异的平衡。寂灭寒宫的守卫们不再上前，但依旧刀剑出鞘，结成阵势，将沈墨二人、以及那名黑袍翻涌、气息阴冷的天魔使者及其随从隐隐包围在中心。那天魔使者——自称“幽影”的存在，兜帽下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锁定在沈墨身上，尤其是那只异化的手臂，充满了贪婪与忌惮。
脚步声自大殿深处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沉。守卫们纷纷躬身让路，显露出无比的敬畏。
来者是一位身着深蓝色寒宫长老服饰的老者，发须如雪，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得如同北原永不化冻的冰渊。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周遭肆虐的寒气与混乱的灵机便自行平复、归位。他的目光先是扫过被破坏的禁制和散落的典籍，最后落在了场中对峙的几人身上。
“寂灭寒宫清修之地，何时成了尔等撒野的场所？”老者的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直接穿透所有人的防护，响在心底。
那名天魔使者“幽影”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如同金石摩擦：“寒无俦长老，我等此行，只为擒拿这身负烛龙血脉的灾星。此子乃祸乱之源，更是助我圣族降临的关键‘钥匙’。只要贵宫行个方便，我圣族必有厚报，他日重塑此界秩序，北原仍是寂灭寒宫的北原。”
他直接点破了沈墨的身份和“钥匙”之说，意图将寂灭寒宫拉到自己一边。
寒无俦长老目光转向沈墨，在他那布满鳞片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沈墨顿时感到一股冰冷的神念扫过全身，仿佛连血脉的流动都被看了个通透。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几乎要失控的气息，昂起头，毫不退缩地迎上那道目光。
“钥匙？”寒无俦不置可否，又看向苏婉清，“玄天宗的小丫头，你师尊清虚可好？他派你潜入我寒宫重地，莫非也是为此‘钥匙’？”
苏婉清强提一口气，行礼道：“晚辈苏婉清，见过寒长老。师尊安好。晚辈此行，并非奉师门之命，实为追寻化解天魔危机之法。这《无为道心》碑文，或可助沈墨控制血脉，避免其为天魔所趁，绝无与贵宫为敌之意。”她言语不卑不亢，点明利害关系。
寒无俦听完，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他缓缓踱步，走到那被沈墨强行破开的密室禁制前，伸手拂过残留的能量痕迹，又瞥了一眼被沈墨紧紧抓在手中的玉匣。
“《无为道心》…上古缥缈之道，没想到还有传承现世。”他淡淡说道，随即目光再次扫过三方，“尔等之争，不过理念权谋。我寂灭寒宫立身北原，求的是超脱与力量之本源，而非卷入汝等是非。”
他话锋一顿，看向天魔使者幽影：“汝族欲吞噬万物以求进化，霸道有余，然过刚易折，非天地恒常之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接着，他又看向沈墨和苏婉清：“汝等欲阻天魔，救苍生，其志可嘉。然则倚仗一不稳定之‘钥匙’，行险侥幸，岂是长久之计？”
这番话，似乎将两边都批评了一番，让人摸不清他的立场。
幽影使者语气转冷：“寒长老这是何意？莫非真要为了这两个小辈，与我圣族为敌？”
寒无俦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却无半分暖意：“与谁为敌？老夫何时说过要插手？这藏经阁的损失，总要有个交代。”
他目光最终落在沈墨身上，特别是那只龙化的手臂：“烛龙之力，时空与混沌之权柄，确实令人惊叹。可惜，汝心性未至，强行驱使，不过是加速自毁。这鳞片，每多一片，汝离丧失人性便近一分。代价，可还值得？”
沈墨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灼痛与麻木，以及心底不断滋生的暴戾，咬牙道：“为求一线生机，为护该护之人，代价再大，沈墨一力承担！”
寒无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片刻沉默后，挥了挥手：“罢了。碑文既已被你取得，便是你的机缘。带着它，立刻离开北原。至于你——”他转向幽影使者，“也请离开。寒宫不欢迎妄动干戈之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等于是在三方混战中，默许了沈墨和苏婉清带走碑文拓片！
“寒无俦！你……”幽影使者又惊又怒，周身魔气翻涌。
寒无俦眼神一厉，整个藏经阁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怎么，要老夫亲自‘送’客吗？”
一股远超在场所有人想象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全场，幽影使者闷哼一声，周身魔气都被压制得收缩回去，他死死盯着寒无俦，又不甘地瞪了沈墨一眼，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个寂灭寒宫！此事，我圣族记下了！”
说罢，他黑袍一卷，带着手下化作一道黑烟，悻悻离去。
寒无俦又对周围的守卫道：“清理此地，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守卫们齐声应命，迅速行动起来，竟真的不再理会沈墨和苏婉清。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沈墨二人有些难以置信。苏婉清扶起沈墨，警惕地看着寒无俦。
寒无俦背对着他们，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淡淡道：“还不走？莫非等着血脉彻底失控，或是等玄天宗的大军来接应？”
苏婉清瞬间明了，再次行礼：“多谢寒长老成全！”她不再犹豫，立刻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沈墨，快速向藏经阁外退去。
直到退出寂灭寒宫势力范围，寻到一处隐蔽冰洞躲藏，沈墨才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鳞片下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赤红。苏婉清急忙为他疗伤，脸上忧色重重。
“他…为何要帮我们？”沈墨虚弱地问，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挣扎。
苏婉清一边运功，一边沉吟：“或许…他并非帮我们，只是不愿见天魔势力坐大。魔修内部，也非铁板一块。但无论如何，我们拿到了碑文……”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流光穿过风雪，精准地落入苏婉清手中，是一枚小小的玉符。她神识探入，脸色骤然一变。
“婉清，怎么了？”沈墨察觉到她的异常。
苏婉清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焦急与凝重，将玉符递到沈墨眼前：“是师门最紧急的万里传讯符…中土…天魔危机彻底爆发，玄天宗…岌岌可危！”
冰洞外，北原的风雪依旧呼啸，而一股远比风雪更凛冽的危机感，已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