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暗流
百味城中央广场人声鼎沸，万千灯笼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经过三日激烈角逐，厨艺大赛终于迎来巅峰时刻。陈末站在决赛高台上，面前灶台火光跳跃，锅中汤汁翻滚，散发出令人心神荡漾的香气。
他的对手是百味城公认的厨神莫师傅，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此刻正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一朵冰莲，刀法精准得犹如剑修舞剑。
“最后一题，‘乡愁’。”主持大赛的百味城主朗声宣布，声音传遍全场，“请二位在一个时辰内，烹制一道能诠释此意的菜肴。”
陈末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提示着可用的食材和调味方案，但他心中早已有数。他取出来自北地冰原的哀伤雪莲、灵剑宗后山的春笋、以及一路收集的几种普通却饱含记忆的食材。
“系统，启动‘情感共鸣’辅助。”
“情感共鸣已启动，检测到全场强烈期待情绪，可引导注入菜品。警告：检测到多处异常情感波动，有不明能量在汲取场内的愉悦感。”
陈末手中动作微顿，随即恢复如常。他早有意料，噬情宗既已现身，绝不会错过这等情感充沛的场合。
苏月坐在评委席侧后方，目光始终锁定陈末。作为灵剑宗代表，她本不该公然偏袒，但紧绷的唇角泄露了她的关切。她的手按在剑柄上，剑气内敛，却随时准备出鞘。
陈末开始烹饪。他处理食材的手法看似平常，却暗合某种韵律，犹如修炼者运转周天。哀伤雪莲在他手中化作透明薄片，每一片都蕴含着北地风雪的清冷与纯净；春笋切丝，宛如初春生机；一捧普通灵米，经他双手揉搓，竟泛起温润光泽。
“他在做什么？”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那些食材看似平常，为何经他手便感觉不同了？”
“是情感灌注。”一位见识广博的老修士捋须道，“将自身情感与领悟融入烹饪每一环节，此乃极高境界。非心性纯粹者不能为。”
另一边，莫师傅的“千山暮雪”也已成型。以罕见冰晶鱼脍为主料，配以数十种珍稀灵植，雕琢成雪景山水，冷香四溢，视觉效果震撼，令人叹为观止。
时辰将至，陈末将最后一份高汤淋入碗中。没有炫目灵光，没有华丽造型，只是一碗看似普通的汤羹，清澈见底，唯有几片雪莲与笋丝静静沉淀，宛如雪后初晴的山涧。
“此汤，名为‘归途’。”陈末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莫师傅的“千山暮雪”也被端上评委席。冷香扑鼻，灵气逼人。
评委们先品尝了“千山暮雪”，无不点头称赞。技法登峰造极，味道层次丰富，寒意中带着回甘，确属顶级灵膳。
轮到陈末的“归途”。城主舀起一勺清汤，送入口中。
刹那间，他身形微震，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离开的那个小山村，村口的老槐树，母亲站在树下目送他远行的身影。那种熟悉的灶火气，冬日里一碗热汤的温暖，久违的、几乎被漫长修道岁月磨平的记忆，汹涌而来。
其他评委亦是如此。严厉的老修士眼角微湿；年轻的女修想起闭关前与家人的告别；就连一向冷漠的苏月，也想起了幼时在师尊门下，雪夜练剑后那一碗师兄偷偷备下的姜汤。
没有强烈的灵气冲击，没有修为提升的明显感应，只有一种深沉而温柔的情感共鸣，润物无声，直抵心扉。
广场上寂静无声，万千观众被评委们的反应所感染，仿佛也尝到了那碗汤中的万千思绪。
“我……我有点想家了。”一个年轻的修士喃喃道。
“我也是，想起入门前的日子了……”
情感如潮水般弥漫全场，浓郁而纯粹。
就在这片感动达到顶点的时刻，陈末瞳孔骤缩。通过系统，他清晰地“看”到，几处隐藏在欢欣人群中的阴影，正如同无声的漩涡，贪婪地吸食着这澎湃的喜悦与乡愁。那些地方，情感的光晕迅速黯淡下去，留下冰冷的空洞感。
几乎同时，苏月也感应到一丝极隐秘的阴冷气息，如毒蛇般一闪而逝。她猛地看向陈末，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瞬间明了。
城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环视全场，沉声道：“技近于道，味通于心。此汤，已非单纯灵膳。本轮，陈末胜。”
短暂的寂静后，欢呼声震天响起。陈末的名字在广场上空回荡。
陈末却无暇享受胜利。他快步走到城主身边，低语几句。城主面色陡变，看向陈末所指的几个方向，眼神锐利起来。
“你能确定？”城主声音凝重。
“晚辈以道心担保。”陈末郑重道，“此刻，他们仍在窃取这份属于百味城的‘喜悦’。”
颁奖仪式草草结束。陈末在众人簇拥下接过冠军令牌和作为奖品的稀有食材“七彩椒”，却心不在焉。他感觉到几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背上，充满审视与贪婪。
是夜，城主府设宴庆贺。觥筹交错间，陈末寻机离席，与等候在偏厅的苏月会合。
“如何？”苏月问。
“至少有五处‘空洞’。”陈末面色凝重，“他们混在人群中，专门汲取强烈的情感波动。城主已暗中派人监控，但对方极为狡猾，气息隐匿得很好。”
“噬情宗……”苏月握紧剑柄，“他们果然来了。夺冠时刻，万众情感最为浓烈，正是他们收割的良机。”
“而且，”陈末补充道，从怀中取出那枚七彩椒，在月光下，本应流光溢彩的灵椒，表面竟隐隐有幾丝难以察觉的黑线缠绕，“这奖品上，也沾染了极淡的、类似的气息。若非我对情感能量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苏月眼神一凛：“你是说，百味城高层中……”
“未必是高层，但颁奖环节必定经手多人，难保没有他们的钉子。”陈末收起七彩椒，“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返回宗门，将此事禀报宗主。”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符破空而至，悬停在苏月面前。她伸手接过，神识一扫，脸色顿变。
“宗门急讯，三长老伤势恶化，情况诡异，宗主命我们速归。”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噬情宗的阴影，竟已蔓延至灵剑宗内部？
夜色深沉，庆祝的喧嚣还未散尽，陈末和苏月却已感受到刺骨寒意。一场围绕情感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远处阁楼阴影下，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