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妩儿站在一旁，看着清芷苍白的脸和清念璃哭红的眼睛，眼底满是不忍，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可她知道，这场戏不能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一步步走到清芷面前，弯腰勾起她的下巴，语气带着刻意装出来的骄纵与得意：“清芷姐姐，你输的一塌糊涂呢，渊哥哥最终还是选了我。”
清芷被迫仰起头，视线掠过涂妩儿虚张声势的脸，落在离渊身上时，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在熄灭。她被打断的右腿还在渗血，持剑的右手无力垂落，可左手却突然攒起力气，猛地朝涂妩儿的脖颈抓去。
“住手！”
离渊的喝声几乎与清芷的动作同时响起。他快步上前，伸手一把攥住清芷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闷哼出声，随即狠狠将她的手甩开。清芷本就跪得不稳，被这一推直接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一口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涂妩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下意识看向离渊，眼底满是无措。
清芷靠在廊柱上，看着离渊毫不犹豫护在涂妩儿身前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
她缓缓抬起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裹着血与泪：“离渊，你真要为了她，对我和璃儿这么狠？”
离渊别开眼，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璃梦仙宫，我再也不会踏进一步。”
他说完，拉起涂妩儿的手，转身就往殿外走。路过摔在地上的清念璃时，他的脚步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像是想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可最终还是咬牙继续往前走。
“离渊！”
清芷的声音突然拔高。
她靠在廊柱上，目光死死盯着离渊即将迈出殿门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问：“瑶瑶……是不是你的私生女？”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殿内瞬间死寂。
年幼的清念璃停止了哭泣，懵懂地抬头看向父亲；涂妩儿的指尖猛地一颤，下意识攥紧了离渊的手；连殿外掠过的风，都似在此刻停了滞。
离渊的脚步顿在门槛上，后背绷得笔直，发丝垂落肩头，遮住了侧脸的表情。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不能答，也没法答。沉默，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帝君！您不能走！”
殿外突然传来芳华急促的声音，她怀里抱着裹着锦缎刚被哄睡的清语瑶，快步冲进殿内，挡在离渊面前，眼眶通红：“您怎能丢下陛下和帝女？就算……就算您厌了陛下，帝女还这么小啊！”
清芷看着芳华怀里的孩子，心脏像是被又扎了一刀，可她更怕芳华会激怒离渊。
她强撑着断腿的剧痛，哑声喊道：“芳华！让他走！”
“陛下？您……您让他走？”芳华猛地回头，满眼难以置信。
“我说，让他走！”
清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来的血，“留着他，只会让仙宫不得安宁。走了，反倒干净。”
离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冷。他没有看芳华，也没有看廊柱旁的清芷，只是拉着涂妩儿，绕过芳华，头也不回地踏出了璃梦仙宫的大门。
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像一道鸿沟，彻底隔开了过去与现在。
直到殿门完全闭合的瞬间，清芷紧绷的脊背才骤然垮下，眼泪终于决堤。
她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浑身都在颤抖。
“娘亲……”清念璃爬起来，扑进清芷怀里，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腰，“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坏女人？”
清芷抱着女儿，泪水滴落在她的发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芳华抱着清语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陛下，瑶瑶还小，她不懂事……”
清芷看着怀里的孩子，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孩子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孽种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她猛地探手，一把将孩子从芳华怀里夺过。
“陛下！不要！”
清芷下意识将孩子举到半空，那瞬间，离渊的冷漠、断骨的剧痛、被背叛的怨怼全涌上来，脑子里只剩一个疯狂的念头：摔下去，这孽种没了，一切就能干净了。
清语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得浑身一颤，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便炸开在大殿里。
她抬眸，恰好看见孩子攥着小拳头、小脸憋得通红的模样，那双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连挣扎的小动作都透着婴儿特有的脆弱。
方才翻涌的狠厉瞬间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酸楚，她手臂一软，再没半分力气将孩子举着，猛地将清语瑶搂进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扑过来的清念璃，两个孩子的哭声裹着她的呜咽，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得人发疼。
“对不起……对不起……”
她反复呢喃，吻着清语瑶柔软的发顶，又蹭了蹭清念璃满是泪痕的脸，“是娘不好……娘不扔你，娘再也不这么想了……娘会一直护着你们，拼了命也护着……”
“吼——”
一声低低的兽吼传来，火麒麟阿宝从殿外踱步进来，它绕着清芷转了一圈，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
往日里，它总是黏着离渊，可此刻，却稳稳地停在了清芷身边。
清芷泪眼朦胧地看着它，声音哽咽：“阿宝，你不走吗？他才是你的主人。”
“他抛妻弃女，不配做我主人。”
阿宝顿了顿，又补充道，“您若是不嫌弃，我以后陪着您和小主，继续守护仙宫。”
这只离渊亲手驯化的火麒麟，终究是选择了留在被抛弃的母女身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锋冲进殿内，看到殿内的惨状，脸色骤变。
他刚要开口喊“师娘”，就见清芷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芳华，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芳华，传我命令，把仙宫所有男弟子都遣散吧。”
芳华一愣：“陛下，这……”
“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清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从今往后，璃梦仙宫，只留女子。没有男人，就不会再有背叛，不会再有伤害。”
秦锋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他看着抱着两个孩子、靠在廊柱上的清芷，看着忠心护主的阿宝，只觉得心口发闷。
他知道师尊的苦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娘陷入这无尽的绝望里，连一句解释都不能说。
殿内的烛火摇曳，映着清芷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也映着璃梦仙宫从此只留女子的开端。
这场用“背叛”写就的保护，终究是在所有人的心上，刻下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银白的刀魂流光还缠在逸尘指尖，幻境里清芷撞向廊柱的闷响、清念璃摔在青砖的哭声、阿宝低沉的兽吼，还在他耳边反复回荡。
直到离渊虚影的轮廓在石窟昏暗中轻轻晃了晃，他才猛地回过神，眼眶里已攥满了泪水，连呼吸都带着发颤的哽咽。
他望着离渊虚影那道看似单薄、却扛下了鸿蒙安危与妻女误解的背影，想起自己方才剑指岳父时的愤怒。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为念璃母女报仇”，恨极了这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可此刻刀魂里的真相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砸得他鼻尖发酸，连站直的力气都快没了。
